他不知道是崔左荊已經看慣了生死離彆,還是說……他感情天生就比常人淡漠?
董征不動聲色地看了崔左荊一眼,少年微抿著嘴唇,正低頭看唐刀上被崩掉的一塊。
藺航之神經過敏地在角落裡待了大半天,也沒發現有任何大禍臨頭地征兆,他心裡疑惑地“嗯?”了一聲,有些不敢相信。
之前用過能力不都會接著來現世報嗎,怎麼這次……?
藺航之仔細思索,突然有了種奇妙的猜測,他想起自己之前幾次毫無征兆的倒黴——會不會……會不會是自己的黴運被提前透支了,才讓這次使用好運沒有遭受厄運?
他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雖然聽著有點扯,但仔細對照一下,真的很想!
隨即他激動起來,要是、要是真的是這樣,那他以後隻要在日常的小事中一點點的消耗黴運,將好運積攢起來,等關鍵的時候再用,那豈不是就不會因為倒黴而耽誤事了嗎!
藺航之興奮地把猜測說給了眾人,崔左荊挑起一邊眉毛,仔細一想,承認還真挺有道理的:“我那時候還在想你這種能力要怎麼進化,如果這樣的話,以後就方便多了,這樣吧,回去之後再好好測試一下。”
“是啊是啊。”藺航之嘿嘿笑著,他剛想再說句話,突然左腳踩到了右腳,啊啊大叫著摔了個狗啃屎。
所有人:……………………
事實證明,提前透支厄運並不代表就能完全將好運氣中和,該倒黴的還是會倒黴的。
他們原路返回,一路上被他們乾掉的蟲子們有個彆已經不在了原處,想來沒有徹底死亡,逐漸緩過勁來後躲到了彆處。試驗場裡被他們聯手擊敗的巨蟲實體漂浮在肮臟的水麵上,發出陣陣臭味。
更多的蟲則是身上爬滿了其他蟲子,被吃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走過二層,原本遭遇大蜈蚣的地方留下了一灘濃綠色的“血跡”和數不清的雄沙蠡屍體,蜈蚣的斷腳到處都是。
從一層到二層的升降梯被大蟑螂破壞,他們不敢乘坐,便直接走了樓梯上去,仍然有不少蟲嗅到血肉的氣息過來,試圖將人們吞入腹中,可迎接它們的,隻有子彈、鐳射光束和上千度的熊熊火焰。
在研究所地下部分經曆了6個小時的奮戰,一行人終於再一次地進入了安全屋。崔左荊摘掉頭盔,深深吸了口正常的空氣,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董征:“是在這裡休息一會兒,還是直接出去?”
崔左荊:“直接出去吧,估計咱一道外麵,出口就能出現了,再在這裡耽誤時間也沒什麼意義了。”
汪雀還沒有醒,安靜地趴在董臨海背上,她在生命危急之際召喚出的透明蟲實在太多了,遠遠超出她目前能夠承受的範圍,大腦已經陷入了自我保護中,估計要暈上一兩天才能蘇醒。
重新整理了下身上的裝備,五人坐上電梯,回到了地麵之上。
加上在安全屋的休息時間,他們一共在生化研究所裡花了19個小時,進來時正值中午,此時此刻,初升的太陽正一步步爬上山頭,用光和熱驅逐前一夜的極寒。
“門在什麼地方?”董征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出口在那裡,問道。
崔左荊對這種限時副本有不少經驗:“可以隨便轉轉,等時間到了,會自動出現在身邊的。”
董征聞言,便領著大家沿著他們來時的路走,崔左荊跟在他身後,雖然沒說,但他知道董征是想回到當時艾倫墜崖的地方,去看看還有沒有機會下去,找到艾倫的屍體。
崔左荊總覺得,也許是幼時來自家庭關愛的缺失,讓董征格外的重感情,他嘴上不說,可一切都壓在心裡,儘管兩人之間情感互通的鏈接已然關閉,可那些悲傷,仍淡淡地滲透進崔左荊心中。
雪又緩緩飄下,還好風不算太大,他們走了半個多小時,董臨海突然道:“看那裡!”
崔左荊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泛著白光的門出現在不遠處,他們需要順著山勢向上爬一段才行。
崔左荊眼睛一亮:“就是那個,走!”
藺航之打頭,董臨海背著汪雀走在中間,董征跟在後麵,三個人一起把汪雀弄了上去,董臨海最先背著汪雀出去,隨後是藺航之,身影消失在門中。
董征卻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身,似乎有某種感應,遙遙望向遠處的另一座山峰。
一個男人正站在山頂上,黑衣黑褲,金發被風吹亂,落了一層的雪,正隔著一道山穀注視著他。
“嗯?”崔左荊順著董征的目光去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怎麼了?”
董征隻覺眼前一花,再定睛細看時,那山上除了皚皚白雪,什麼都沒有了。
董征皺起眉頭,四處尋找拿到身影,卻無處可尋。
最終,他隻能輕輕搖搖頭,道:“可能是有點要雪盲,眼花了吧。”
“那就走吧。”
董征轉身走進門內,崔左荊遲他一步,然而就在這時,一股厲風從身後驟然掃來!
崔左荊出色的反射神經讓他在九節鞭掃到他身上的前一刻猛然抬刀,鞭子颼颼纏在了刀上,但末端的尖頭扔擦過少年臉頰,在上麵留下一道血線。
黑發黑眸的少年就在不遠處,手持長鞭,血絲遍布的雙眼裡滿是偏執和瘋狂,一口牙幾乎要咬碎了,他衣衫破爛,露出的手臂上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直叫人驚駭於竟然能有人把他傷成這樣!
蛇不見蹤影,崔左荊眯起眼睛揮手將唐疾飛來的一拳當掉,麵前j用的這幅這少年身體看起來雖然隻有十七八歲,可傳來的巨力讓崔左荊半個手臂都被震得有些發麻。
對方狠狠一扯,九節鞭纏著唐刀就要將刀扔到一邊去,隻是兩個回合,崔左荊便確認如果不動用時間力量,目前的自己很難是j的對手。
所以為什麼不用呢,那明明已經是他擁有的力量了啊!
手腕內側那曾經是封印的地方微光一閃,崔左荊回想那天從醉宿醒來後,在董征麵前拋下櫻花的感覺,風雪在這一瞬間延緩,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他能清楚看到九節鞭在空中每一節的姿態,j怒喝時逐漸長大的嘴巴,還有被兩人步伐踩的四濺地皚皚飛雪——
崔左荊抽出刀,狠狠拍在了j的臉上。
崔左荊看到j被扇得偏過臉去,他臉上的肌肉激烈顫抖著,口水和血從嘴巴和鼻孔中緩緩流出,飄揚在空中,逐漸加快。
在時間恢複正常的前一秒,崔左荊冷笑一聲,拎著刀邁入門中,將j氣急敗壞的癲狂吼聲永遠留在了盒子裡。
眼前景象一轉,又回到了公寓客廳裡,大家都在等他,見崔左荊滿臉得意,頰邊卻多了一道血痕,董征果然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
“怎麼回事?”
“臨出門的時候遇見了個瘋子,沒事。”崔左荊拇指抹了下那道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送到嘴邊緩緩舔了下指腹上的血,笑道:“希望沒有毒。”
維克多出現在董臨海身旁,白貓爬上沙發背,爪子搭上崔左荊手背,給他淨化。
董征深深地望了眼地上的雪花球,小房子被鬆樹圍繞,泡沫做的雪紛紛揚揚,飄在玻璃球中。
而雪花球的底座上,開了一扇小小的門。
這便是他們方才經曆的盒子。
汪雀還在昏迷中,他們身上的防護服和武器等各種裝備在離開盒子的那刻起就全都消失了。董征將雪花球抱在懷中,一言不發地拿出鑰匙,插進了客廳的門鎖中。
他們回到了古堡中。
傅哲一如既往地在客廳裡的長桌前等待著他們,雙眼下生有淚痣的青年回過頭,看到他們臉上深深的疲憊和沉默,卻未曾看到那最為醒目的紅發。
壁爐裡火焰安靜地燃燒,可那個會蹲在爐前喂貓的人,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董臨海克製不住,又一次哭了出來。
傅哲霎時間明白了全部,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他輕輕合上手中的書,站起身,仍舊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對著疲憊不堪的大家說道:
“歡迎回來。”
————第五卷·雪原蟲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