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藺航之還小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大寫的悲劇。
從小他就經常遭受各種各樣倒黴的事情,比如說拉肚子發現沒帶紙,買了盒裝牛奶沒吸管,每次提問時隻要是他不會的問題老師必定點他……最後藺航之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就是比彆人倒黴一點而已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父母也寬慰他說人的運氣總是守恒的,你現在這時候倒黴,在將來一定會有幸運的時候。
等長大了,藺航之終於徹徹底底認識到,他的人生不是悲劇,而是一場華麗的慘劇。
他辛辛苦苦考上醫學院,熬過實習期,成為了一名外科醫生,臨近三十,結果在手術台上被冤枉將紗布留在了病人的肚子裡,造成醫療事故,受了處分,丟了工作。
卷鋪蓋走人的路上,廣告牌被大風吹掉,好死不死砸在了他身上,他五分鐘前剛豎著走出醫院大門,又被橫著抬了進去。
從重症監護室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在純白地界三年多的奇幻旅行,似乎隻變成了他昏迷中的一場幻夢。
遠在老家的父母專門趕過來陪他,看到病床上幾乎被包成木乃伊的兒子,母親眼睛哭得紅腫,抹著淚握著他的手說:“兒啊,媽媽錯了,有人就是天生倒黴,這是命啊。”
藺航之卻是釋然了,他明白所謂的倒黴隻是他能力在現實世界中的體現而已,不過以往他並沒有找到幸運的使用方法,但現在純白地界已經教會了他。
藺航之康複的速度非常快,半個月後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出院的那天陽光普照,風也清新,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樣,藺航之走出門廊,陽光灑在他臉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露出微笑,準備迎接嶄新的生活。
然後他一腳踩空,摔下了樓梯。
2.
他把腿給摔斷了。
3.
斷掉的腿至少需要一個月才能重新走路,藺航之剛剛對生活燃起的希望就像暴雨中的小火苗一樣,噗的一下被澆滅了。
他癱在床上,吹著空調,吃著薯片看綜藝,他是吃了處分離職的,以後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在其他醫院找到工作。藺航之都想到了,等以後他先去私立醫院試試,要是實在不行,就去給人算命養活自己,他之前試了一下,禍福相依的能力還是在的,隻是準確率沒有在純白地界那麼誇張,同樣接受反噬的代價也小了不少。
但是現在也沒有維克多給他進行治療了。
雖然現在擺在他麵前的困難有很多,但藺航之相信,所有這些都會解決的,他有手有腳的,還能真餓死不成?
他已經退休的爸媽暫時搬過來和他一起住了,老爸出門遛彎去了,媽媽在廚房裡做飯,藺航之喝了一口肥宅快樂水,聽到廚房裡傳來喊聲:“航之!中午想吃牛肉還是豬肉啊?”
藺航之想了三秒鐘:“牛肉!”
還是在家和父母待在一起好啊,工作的時候他就是個孫子,而在家裡,不管他長大多少歲,在父母眼裡永遠都是那個受了委屈會哭著回家的倒黴孩子。
藺航之本來打算等出院之後就去找其他人,出於某種儀式感,他們沒有相互留手機號碼和其他聯係方式,就隻給了家庭住址,結果突然來了這麼一下,搞得他哪裡都不能去了。
回來已經有一個月了,他每天睡覺的時候都在想念其他人,想念和他一樣出來的崔兒,董征,臨海和夏瓊雲,還有永遠留在純白地界的雀兒,維克多和傅哲。
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藺航之憂愁地歎了口氣,又灌了一大口可樂。
門這時候被敲響了。
4.
“來啦來啦。”藺媽媽擦乾淨手上的水,過去開門。
門被打開,外麵站著的是個年輕姑娘,垂著眼似乎有所心事,見門突然被打開,她趕忙露出一個笑容,視線在一瞬間掠過藺媽媽和她身後的房間,不動聲色地獲取了能夠觀察到的第一手信息。
她黑直的發剛過肩頭,帶著藍水晶耳釘,藏藍色的休閒裙,襯得膚色很白,高跟鞋讓小腿的線條格外優雅。藺媽媽被麵前的漂亮姑娘驚了一下,呐呐地在圍裙上又擦了下手,問:“姑娘您找誰?”
“阿姨好,請問藺航之在嗎?”她禮貌問道。
找航之的?難不成是女朋友?不不不,他兒子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而且看看人家拎的包,身上的首飾,還有那氣質,一看就是有錢人家。
念頭在藺媽媽腦海中一閃而過,她趕忙道:“在的在的,航之!有人找!”
“啊?”臥室裡遙遙傳來藺航之無精打采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稀裡嘩啦夾雜著男人的慘叫,兩人齊齊朝臥室的方向看去,藺媽媽擔憂道:“怎麼啦!”
“沒事,扯到腿了。”藺航之疼的呲牙咧嘴,撐著拐棍一瘸一拐地從臥室裡跳出來,他一抬頭,就看到了門外的夏瓊雲。
兩人對視數秒,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夏瓊雲妝容精致,穿著打扮得體的就算去晚會都不會失禮,而藺航之穿著大褲衩和灰色T恤,一條腿打著石膏裹得嚴嚴實實,頭發亂七八糟,嘴邊還有沾著的薯片渣子。
藺媽媽看看兒子,又看看夏瓊雲,試探著問道:“航之,這是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