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的痛苦猶豫中,王冰發了狠——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急切地想要獲得大筆金錢,就算是鋌而走險他也在所不惜。
“王冰!”
王冰一扭頭,連忙掐了煙頭站起身,憔悴的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張哥。”
“讓你久等了哈,萬達過來都在堵車,我隻好把車停遠點走路過來。”張哥笑嗬嗬地跟王冰握了下手,“先不說彆的,我們哥倆這麼多年沒見了,不喝幾杯誰都彆講二話。”
王冰附和著作出仿佛跟對方有很好交情的模樣,兩人勾肩搭背地走了一段路,走進中山西路最大的ktv。
叫小姐陪酒,唱歌,懷念過去,暢談未來,一晚上的酒喝下來,王冰和張哥親熱得像是親兄弟一樣,互相之間無時無刻不在表演著與對方的親密和關切——男人間的“友情”說白了也就是這麼回事,需要的話殺父之仇也能親密無間,毫無交集的人也能稱兄道弟;轉過來後,一句“應酬”就能把雙方的虛偽表演裝飾得仿佛是作出了什麼巨大的付出一樣。
到了晚上,兩個男人又分彆帶了出台的小姐前往酒店,這種原本冷淡的雙方想要快速拉近關係就一起嫖|娼的說法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確實很符合男人的需求,便一直被忠實地執行著。至於這麼乾了會不會真的變成“鐵哥們”,那就見仁見智了。
關上酒店的房間門,王冰臉上的笑容快速退卻,沒有心情理睬主動坐到床上的小姐,自己鑽進洗手間鎖上門抽煙。
“……沒有退路了。”王冰蒼白著臉,哆嗦著自言自語。ktv的消費、兩個小姐的小費再加上酒店的費用,這一晚上就花了他三千多塊,錢都花出去了自己還要退縮的話他就連下個月的煙錢都不能保證了。
“真的要乾嗎?”這個男人低下頭,痛苦地抓著頭發,他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但是主動去坑害彆人、作出違法違紀的事情他也是沒有做過的。
看起來像是個小有成就的小老板的張哥,並不是什麼正經生意人——他是搞民間借貸起家的,也就是俗話說的高利貸。前幾年張哥還跟人一起搞過校園貸,16年校園貸被國家喊停後才停了這個行當,轉而搞起了保健品產業。
如果要說華夏國哪個行業是看起來正當、實際上充滿欺詐行為且十分暴利的話,就隻有保健品業了。這是小人企業開的頭,毫無保健養生價值的腦黑金靠著廣告轟炸賺得盆滿缽滿,引得無數後來人群起跟風。
但是一般的保健品公司沒有小人企業的財力搞全國性質的廣告投入,怎麼辦呢,這些公司就搞定點推送,具體的手段就是招募一批年輕人、洗腦後租個商業辦公室針對老年人展開專門欺詐,管這些老年人叫爹媽、以送雞蛋送購物代金券等伎倆吸引老年人聽所謂的專家講座,還帶老年人出去旅遊、參觀所謂的“正規生產車間”,一步步地誘導老年人花大錢購買保健品、保健器材。
這是一個過程段、投資少、見效快、效益高的“事業”,整個針對同一批或者同幾批老年人的欺詐誘導直銷行為一般的周期隻有三個月到半年不等,比起正正經經的生意回本盈利過程快了數倍,且因為國家對保健品行業沒有監管的原因風險還相當低。唯一要承擔的,或許也就隻有有沒有都還得商權下的良心拷問……老年人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很多被騙走棺材本的老年人求助無門,尋了短見的數不勝數。
搶劫、綁架等直接犯罪活動的收益和風險成本都遠遠比不上保健品,這也是遵紀守法三十多年的王冰走投無路下想靠這個快速翻身的原因——張哥有現成的保健品生產線、成熟的直銷(欺詐)流程,還可以月息貸款原始資金給他使用,他所要做的就是昧著良心進行運作,以他經營平價賣場的經驗,張哥比王冰自個兒對他還有信心。
連續抽了三根煙,王冰才白著臉從廁所裡出來,給了小費打發走小姐,自己爬到床上瞪著眼睛瞅了一夜的天花板。
天亮了,陽光透過酒店窗簾照進室內,王冰猛然坐起身,衝到廁所裡洗了把臉,收拾好東西悶頭出房間,關上房門後目不斜視地跑過走廊、奔向電梯,經過張哥住的房門號時更是緊緊閉上了眼睛。
王冰臨陣退縮了——倒不是他多麼有良心,而是他想起了他的父母。將心比心,如果他那對沒什麼文化、又很相信他的爹媽被人用粗製濫造的所謂保健品騙走幾萬、幾十萬,醒悟過來後老兩口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如同逃一般離開的酒店的王冰完全不知道,他作出臨陣退縮、咬牙麵對累累負債的這個決定,救了自己一命,與他隻有一牆之隔的房間內,本該摟著小姐睡覺的張哥這會兒正麵無人色地縮在牆角,戰戰兢兢地對著不請自來的一男一女。
“大哥、大姐,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真的,我沒乾什麼壞事,政府也沒有說開工廠搞民間借貸是犯法的啊……”
窩在沙發裡玩手機遊戲的吳莉莉根本就不理他,倒是坐在一旁的轂袁笑了笑,邊敲著鍵盤邊抬頭看過來:“沒做什麼壞事?這麼說就不實際了吧張老板,你告訴我哪家工廠是專門生產劣質蛋白|粉卻總能把產品賣出高級奶粉百倍價格的啊?你倒是精明,自己不去搞直接直銷,把你的母雞給彆人養,下了金蛋你隻管大大方方分一半,就算有什麼糾葛也找不到你頭上,嗯?”
“可是——”張哥一時激動,身體的動作大了點兒,他的肩膀位置立即突兀地出現了線狀壓痕,嚇得他趕緊朝後仰、使勁兒把自己把牆角裡塞,驚恐萬分地,“求求你們了,放了我吧,我就是個守法商人,真的沒做過犯法的事兒,不然政府早就把我抓起來了!”
轂袁搖頭,拿起排列在玻璃茶幾上的最後一張明信片,繼續哢哢敲鍵盤:“好了張老板,你省點事,法律不完善管不到你這種走灰色地帶的人不代表你這種人就沒人管,所謂天道昭昭,隻要是沾了血腥的就沒有高枕無憂的道理……”他有些惡意地衝對方笑了下,“要不然我們怎麼會來找上你呢,是吧。”
張哥驚駭欲絕,不住求饒,但轂袁已經懶得和他廢話了,看了看大亮的天色,隨手拿過張哥的皮夾,抽了幾百塊錢出來放到一邊,衝裹著輩子窩在床上的小姐道:“天亮了,你拿了小費回去吧。”
早就想走的小姐連忙跳下床,賠笑著上來拿過錢,抓過自己的小包就走,丁點兒不敢多看一眼。
房間門被關上,專注玩遊戲的吳莉莉抽出點注意力:“她可能會去報警哦。”
“也是。”轂袁深以為然,“反正也問得差不多了,和他有較大資金往來的名單也列好了,我們收工吧。”
吳莉莉關了手機遊戲起身,走向驚恐萬狀的張哥,做出個掏了東西往對方身上丟的動作,對方的眼神立時失色。
“對了車子,你說這個家夥很有錢的?”打量了兩眼隻穿著底褲、一副腦滿腸肥模樣的張哥,吳莉莉覺得有點惡心,移開視線。
“啊,不但很有錢還很有貪官素質,上億身家全是分散存儲在直係親屬的戶頭裡麵的。”轂袁合上手提電腦,開始整理張哥皮夾裡的明信片、銀行|卡,“你看,黑卡都有好幾張,若單論流動資金,這家夥在g省裡麵也算是排得上號了。”
“臥槽,上億?”吳莉莉驚了,“這麼誇張的?那這些錢怎麼辦?”
“涼拌唄,我也沒那本事把彆人戶頭裡麵的錢轉出來自己用啊。”轂袁聳肩,“不過等我們活動結束了國家來接手的話,這些錢應當能作為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或是欺詐罪的物證沒收吧……雖然國家沒出台保健品行業的管理辦法,但也沒收保健品行業的稅,從這個方麵來說的話算是側麵證明這個行業不正當?”
作者有話要說: 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