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十六章
這個視頻樣片總長度45分鐘, 沒有片頭片尾、沒有開場動畫, 點擊播放後上來的就是純黑色的幕底, 屏幕正中央兩個大字:《審判》, 下方一個破折號,跟了句簡短有力的話:為了生命的尊嚴。
黑色幕底停頓三秒後切換, 出場的是……不管哪個層麵上都特彆讓人震撼的一男一女。
男的較為靠近鏡頭,身材瘦削、穿著件逼格滿滿的黑色長風衣踩在飛劍上, 穩穩地懸停於半空中, 他正低頭看著下方, 俯瞰著一座東南地區省份的小山村夜景。
女的離鏡頭較遠, 隻能看見背影,黑色長發、黑色長裙, 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懸空立於月下,從頭到腳散發著濃鬱的神秘氣質。
無人機搭載的鏡頭靠近劍仙, 劍仙也適時地轉過頭來看鏡頭, 其冷漠鋒銳的氣質幾乎突破鏡頭限製, 讓隱約期待的觀眾對上他的視線後下意識打了個寒顫,有種內心被看穿的猝不及防感。
“我是華夏國物保部部員, 安靜。”以冷冰冰的視線穿過鏡頭瞪著觀眾們的劍仙冷漠地道, “歡迎收看《審判——為了生命的尊嚴》第一期上集,現在,由我帶領大家走進今天的事件。”
“……”陳友孝瞪著死魚眼按暫停,偏過頭看向王林, 讓陳警官十分蛋疼的是這家夥居然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似乎在等誇獎似的。
“咱這劍仙的出場不錯吧,台本安排的也很有正規節目的腔調吧?”王林眉飛色舞道,“開場先聲奪人,把觀眾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再用正經的自我介紹表明咱是正經的節目組,讓觀眾知道這個視頻不但是要搞事,還是要搞大事。可惜安靜沒學過播音聲音不太男神,不然的話就他這登場抓住一批固定迷妹觀眾妥妥的了。”
“……”陳友孝默默盯著他看了半晌,確認這貨這態度居然是發自真心後徹底無語了,尼瑪可不夠先聲奪人的嗎,哪個節目組能跟你們這樣拿個超凡來當主持人的啊!問題你們這從節目名稱到主持人風格滿滿的宗教氣質、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子宗教審判世人的意味,在華夏國內這麼搞合適嗎?!
耐著性子按了播放鍵,下一幕畫麵就轉場了,轉成了一個類似於現代礦洞深處的場景,巨大的礦燈、加固的鋼筋、靠牆擺放的挖掘工具,雖然不是那種國營的大型礦場,但也能看出是相對規範的施工場所。
安靜站在冷清的礦洞中,依然是一臉冷漠嫌棄地看著鏡頭,聲音也是硬邦邦的、全無音調起伏,而他報出來的內容……似乎也很吻合他所表現出來的氣質:“陳大民,男,四十一歲,07年外出打工後失聯,失聯前曾與家人電話聯係,自稱找到了收入不錯的工作,叮囑妻子不要省錢,把兩個小孩都送到省城裡去上中學。”
“吳保,男,三十五歲,07年外出打工期間在x省某市火車站結識老鄉李國茂,隨其加入某工程隊,後失聯。”
“董小山,男,二十八歲,09年外出打工期間失聯……”
“華大為……”
連續報住六個在07年到10年間因外出打工而失聯的農民工名字後,安靜停頓下來,側身看向收工後的礦洞場景:“……受害者的名字有些觀眾可能還記得,11年他們作為受害者一方曾出現在媒體報道中,他們的經曆……也曾用於警示世人。”
鏡頭轉動,另一頭出現幾個穿著礦工裝束的工人,他們看上去互相之間很友好,一邊朝裡走,一邊說著什麼——但卻沒有聲音,說話聲和腳步聲都沒有,當他們經過安靜身邊時,其中一人的身體還穿透了站著沒動的安靜。
安靜的視線與鏡頭隨著這幾個工人的移動而移動,這幾個工人卻根本不知道安靜和鏡頭的存在,就好像他們本身並不存在於這個場景,隻是曾經來過的幽魂在這個時刻具象化了。
左邊的工人指著靠牆擺放的工具,似乎是在指點這些工具的使用方式,站在中間的工人學得很認真,當他的工友示意他低頭仔細看時,他幾乎把鼻子都貼了上去。
這時,右邊的工人退後一大步,彎腰從地上撿起不知是不是刻意擺在那裡沒有清理的石塊,狠狠地砸到那個認真學習的中年工人頭上。
這個一臉憨厚的、手掌上遍布著細小傷口和粗糲老繭的中年工人,悶不吭聲倒下。他身後,站在一左一右的兩個工友沒有人想要上來扶他一把,隻是冷漠地看著他倒在工具堆邊,緩緩抽搐著流出大量血液。
兩名凶手退出這個礦洞,那個負責指點的人在退出前將□□插到倒斃工人屍體上方,引爆,掉落的石塊將他已經斷氣的屍體覆蓋,掩埋。
視頻中的畫麵變成快進的黑白默片,殺人者將受害者的身亡歸咎於礦難向礦主索要賠償,他們非常“專業”,有負責殺人的,有負責將受害者身亡推到礦難上的,有扮演受害者親屬的,有扮演受害者親屬請來的法律顧問的;殺人者的同夥為死者的死亡痛哭流涕、哭天抹淚,捧著死者的遺像在礦場燒紙錢,黑白默片中,這一幕尤其諷刺。
私人礦主自認倒黴花錢消災,死者的命換來的賠償金被一群披著人皮的牲畜歡歡喜喜地瓜分乾淨,剛扮演過死者親屬的人眼睛還紅得發腫,捧著鈔票時卻笑得像是正經曆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一樣。
短短三分鐘內,快進的默片中第一個死者的生命曆程結束。場景切換,又是一個看上去比較規範但規模不大的礦洞內,新的“血食”被同一批人帶了進來……
六個人,十八分鐘,視頻時間接近一半的場景顯示的都這種充滿了荒誕感的、讓人心底發寒的黑白默片,足足有二十多張不同的麵孔參與了這場對這六位農民工的分食盛宴;他們中有些人的“出場”並不多、正臉也隻是偶然閃過鏡頭,但相信在這出如同森羅地獄般的黑白戲劇中,看過的人不會忘記哪怕是一秒鐘的“亮相”者。
陳友孝當然是知道這個盲井係列案件的,他看過卷宗。但平麵的文字比不上如此真實感強烈的畫麵帶來的衝擊,十八分鐘結束,他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六段默片中沒有任何誇張的場麵,物保部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將長長的卷宗中那些警方通過多方調查才取證獲得的細節完整地呈現了出來,其中的一些細節乃至參與者甚至是警方都沒有查到、或是沒有確鑿證據無法定罪的。
安靜再次出現在鏡頭裡,聲音冰冷得像是能把人凍僵,嘴唇輕啟,緩緩念道:“11年初,x省警方接到舉報,對陳大民等六人的死亡真相展開調查,半年的調查取證、三省警方聯合下,將李國茂等十一名案犯緝拿歸案。11年末,包括李國茂在內的三名主犯由x省法院判決死刑立即執行。”
“但這,並不是結束。”
“參與者,也並非僅有接受法律製裁的李國茂等人。”
安靜走在一個看上去挺富裕的山村內,當他說完話時,他走到一戶人家門前,推門而入。
畫麵再轉,一名垂垂老矣、滿臉皺紋和老人斑的老年人出現在鏡頭中,但這個老人身處的背景並不是這個老村民的家,而是……某個礦場內!
這個老人,沒有直接參與對六名農民工的殺害,但也曾經作為扮演死者家屬的人,在這個礦場中央抱著遺像跪地,哭天抹淚地叫喊著“兒子”的名字!
老人正麵對著鏡頭,看上去沒有絲毫的窘迫畏縮,神情自若地坐在小板凳上抽著旱煙,他似乎感覺不到自己身處於這個礦場場景內有絲毫的古怪,放鬆得像是坐在自己家的院子裡悠閒地嗮著太陽一樣。
“你叫李二根,是李國茂的父親。”安靜那沒有絲毫波動的聲音在畫外響起。
“啊,我是國貿他爹。”老人神色自然地點點頭,語氣像是與人在嘮叨家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