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頭山(1 / 2)

1963年秋,付守仁回鄉祭祖,自1937年他背起行囊投軍之後,已經整整26年沒有再回到這裡了。

望著車窗外這即熟悉又陌生的山和水,硬漢付守仁也不免有些熱淚盈眶。

付守仁乘坐的吉普車在土路上一路飛馳,所到之處是一片塵土飛揚,坐在副駕駛的警衛員小劉吐吐飛進嘴裡的土沫子,默默地把車窗搖了上去。

突然,砰的一聲,車身一顛,開始左右搖擺起來,駕駛員迅速反應過來努力地控製著車子,但吉普車還是偏離了主乾道。

駕駛員一驚,猛踩了幾下刹車,車子磨蹭過草地,跟一棵老樹擦身而過後停了下來。

駕駛員鬆了一口氣,下車仔細地查看一番後,對付守仁報告道:“老領導,咱們的車爆胎了。”

付守仁聞言後也跟著下了車,他繞著吉普車轉了一圈,最後蹲在左前輪處仔細查看,最終從胎皮裡拔出一塊石頭碴子:“我滴個乖乖,這土路上竟然還有這麼尖的石頭。”

沒想到這才剛剛出了縣城,車就爆了胎,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好久都見不到一個路人,隻能步行去找外援,駕駛員本來就是縣裡安排的,對這邊熟悉,於是對付守仁道:“老領導,咱這車沒帶備胎,要不你和小劉同誌在這等等,我去剛剛路過的那個村子找人幫忙,請人把你們送到小山屯。”

整個縣裡就這麼一台能用的車,如今出了狀況是不能用了,隻能想其它的辦法。

付守仁看看頭頂高高的日頭,對駕駛員道:“你去吧,去問問他們能不能出輛驢車把你送回縣裡,早點帶人把車開回去,畢竟是國家財產,放在這萬一受了損傷也不好,我估摸著這離小山屯也不遠了,我和小劉走著去。”

說罷,付守仁從後座拿起背包,警衛員小劉伸手想幫領導拿,付守仁沒讓,他指了指另一個背包道:“那不還有一個嘛,你背那個去,一人一個公平。”

小劉拗不過,隻好照辦。

付守仁背好背包,低頭看了看腕表:“現在差5分14點,到小山屯大概還有20裡,預計1小時到達,出發。”

說罷,他就一馬當先地邁開了步子,小劉馬上緊跟領導的步伐。

付守仁老驥伏櫪,當真走出了當年行軍打仗的速度,兩人看看麥田看看草,神情愜意,步伐緊湊。

走了一大半,遇到了輛經過的驢車。

趕驢車的老大爺看見路上有倆英姿颯爽的綠軍裝,不由得多瞅兩眼,瞧見付守仁的模樣之後,頓時覺得有些眼熟,於是他停下驢車叼著煙鬥問道:“兩位後生,是要去哪?”

付守仁也停了下來,轉頭對老大爺道:“老叔,我倆要去小山屯。”

老大爺拿著煙鬥在車沿上卡卡煙灰:“你倆是來走親戚的?”

付守仁道:“我就是小山村的人,出去有二十多年了。”

老大爺一愣,咋這麼巧,他也是小山屯的,小山屯就波靈蓋那麼大的地方,人也不多,家家戶戶都認識,他睜大了他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再次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付守仁,道:“二十年多年前離開的後生,你是...付老大家的?”

付老大正是付守仁的父親,付守仁激動道:“是呀,我是付老大家的守仁。”

老大爺也激動道:“我是你老山叔,老天有眼,你可終於回來了。”

自從付守仁走後就再無音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村裡的人都說他死在戰場上了。

老山他不信,這麼好的後生咋就說沒就沒了呢,如今可算回來了,他拍拍驢車的木沿道:“快上來,我帶你們回家。”

二十多年不見,兩人變化都挺大,但付守仁這時也認出了老山叔,他痛快地帶著小劉坐上了驢車。

老山叔瞅瞅小劉,一邊趕車一邊對付守仁問道:“這是你兒子?”

付守仁知道老山叔是誤會了,他趕緊解釋道:“老山叔,這是我的警衛員小劉。”

雖然沒啥見識,但老山叔還是知道這年頭隻有大領導的身邊才有警衛員,他高興地念叨道:“我們守仁出息了,真的是出息了。”

受到長輩的誇獎,年近五十且經過大風大浪的付守仁也忍不住紅起了臉,他不好意思地摘下軍帽撓撓頭。

小劉看見一直不苟言笑的老領導露出這幅窘迫的神色,忍不住偷偷直樂。

老山叔接著道:“看見你出息的樣子,老哥哥和老嫂子的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提到爹媽,付守仁忍不住想起了過往,他爸媽死得早,他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村子裡的叔叔伯伯們對他都很照顧。

那時候窮是通病,他到了二十幾歲也沒能娶上個媳婦,不過也正因為他空然一身,所以才能毫無牽掛地投軍離開了小山屯。

付守仁感歎道:“要不是各位叔伯的照顧,也不能有我付守仁的今天!”

老山叔不肯領功,他搖搖頭,道:“你能有今天都是你自己出息,等有時間你去給你爹娘上一炷香,跟他們說說你現在的情況,讓他們也安安心。”

付守仁道:“老山叔,我這次回來就是想給爹媽上個墳,看看各位叔叔伯伯們。”

他這些年在外麵奔波,一直惦記著小山屯,幾次生死之間,都念著再次回到這裡看看,小山屯是他的根。

老山叔笑著點點頭。

驢車很快就到了村裡,老山叔把他們拉到了村長家門口,並指點付守仁道:“咱村現在的村長是老村長家的春根,你先去他家讓他晚上給你安排個住處,你家那宅子早就荒得住不了人了。”

付守仁從包裡掏出瓶二鍋頭塞給老山叔:“叔,我曉得,你就放心吧。”

老山叔平時有點閒錢就去供銷社打點地瓜酒,這幾年年頭不好,他已經好久沒沾過酒了,雖然肚子裡的酒蟲發作但他也不好意思收:“守仁,你自己留著喝吧。”

付守仁硬塞到老山叔懷裡,道:“叔,孝敬你的,你可彆外道。”

看付守仁堅持,老山叔才收了下來,老山叔還要去隊裡還驢車,所以就先走了。

目送老山叔趕著驢車走後,付守仁才拎著包和小劉敲響了村長家的院門。

開門的是春根的大兒子和小兒子,大兒子知道守仁的來曆後趕緊去屋裡給父親報信,春根的小兒子今年才8歲,平時最崇拜軍人了,看見眼前的綠軍裝趕緊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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