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和周雪琴離婚,是淨身出戶,這證明,他不是一個貪圖彆人財產的人。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是西平市戶口,隻要結婚,她就能把戶口遷回西平市,順理成章,就能落回自己的院子。
一人一個,倆母女捧著黍麵饃,像兩隻小兔子一樣吃的津津有味,還剩下半鍋子呢,那是給大嫂一家人留的。
“唔……”招娣想起剛才銀寶吃的辣條夾饅頭,就輕輕吸了口氣。
她從小生活在城裡,而且陳美蘭經濟條件好的時候經常給她買零食,買小吃,所以她的小嘴巴是很刁的。
黍麵饃沒滋沒味,就這樣抱著生啃,到底是雜糧,噎口,吃一口,孩子就要噎的直喘氣。
看媽媽也艱難的吞咽著黍麵糕,小丫頭還是忍不住說:“媽媽,要是能有點白糖蘸著,該多好啊。”
不過孩子怕媽媽為難,連忙又說:“沒關係啦,就這樣吃我也能吃飽的。”
黍麵饃單吃滋味並不好,得加上白糖,或者蜂蜜才會更好吃。
一把拉開櫥櫃的門,裡麵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現在土改了,農民都是靠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吃飯,大哥家本身就有三個孩子,乍然多添了兩張嘴,糧食都不夠吃,更何況清油白糖。
不說大哥經常背地裡哀聲歎氣,大嫂雖說強顏歡笑,但夜裡跟大哥躺在一塊兒,也難免並肩歎氣:糧食不夠吃呐。
“走吧,咱們去稱白糖。”陳美蘭說。
她回娘家之前,本來有些存款首飾的,家裡遭了回賊,回娘家的時候兜裡隻剩下十幾塊錢,因為怕孩子有個頭疼腦熱要急用,一直沒舍得花。
不就點白糖,買,買來今兒全家吃一頓甜甜的黍麵饃。
在村頭寫著公私合營幾個大字的小賣部裡,陳美蘭拿著罐頭瓶秤了一斤白糖,招娣已經迫不及待的,把手裡熱乎乎的黍麵饃放到罐口,仔仔細細,把那一圈兒灑在罐口的散糖粒給蘸的乾乾淨淨。
甜滋滋的白糖啊,一粒都不能浪費。
溫熱的黍麵饃,正是風味最佳的時候,白糖襯著黍麵的清香,既粘牙又糯口,白糖在嘴裡咯吱咯吱作響,甜味泌出的口水潤滑了這粘牙澀口的饃,讓它在口腔裡跳躍著,既甜又香。
這才是正宗黍麵饃該有的味道。
這一口招娣吃的心滿意足。
不過就在這時,二嫂提著一隻燒雞從倆人麵前經過,大概是剛鹵出來的燒雞,表皮的油脂還在流動,隨著二嫂走過,香氣散發了一路。
銀寶跟在二嫂身後,等二嫂擰了一條腿下來,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
“招娣,快看,我家還有燒雞吃喲。”銀寶故意揚著手裡油津津的雞腿說。
二嫂看著陳美蘭手裡的罐頭瓶子,也是喲的一聲:“美蘭今兒倒是大方,大嫂家都窮成啥樣兒了,你還舍得買白糖吃。”
“二嫂這燒雞是您買來給我二哥補身子的?”陳美蘭說。
二嫂一笑,嗓門不由的一高:“你二哥是為了你,才被暴發戶打斷的腰,你不心疼我心疼,不得買隻雞給他補補身子?”
“我覺得咱們該到醫院給我二哥看看,他總這麼躺著,萬一真癱瘓了呢?”陳美蘭一臉誠懇的說。
二嫂整天喊,說暴發戶把丈夫的腰打斷了,但你要喊她去醫院看看,她卻死活不肯,哐啷一把把院門關上了:“去醫院看不得要錢,錢從哪來,我可沒錢給他看病?”
就隔一堵牆,二嫂進門不久,二哥的聲音就從隔壁傳過來了。
“既然有燒雞,把大哥大嫂一家和美蘭都叫來,咱們大家一起吃。”他悶著嗓門說。
但過了好半天,再沒聽到隔壁的聲音。
招娣端津津有味的吃著黍麵饃,還給蒸籠裡的黍麵饃上一個個都蘸上白糖,那是給大舅一家留的。
燒雞的香味被溫柔的晚風吹著,從隔壁送過來,孩子總忍不住要去嗅一口,再吃口饃,眼巴巴的聽著隔壁的動靜,她真以為二舅媽會喊自己過去吃燒雞呢,所以一直在等。
但陳美蘭經曆過上輩子,早知道二哥二嫂不可能叫她們娘倆過去吃雞,也是看閨女饞的可憐,遂笑著問:“招娣,你覺得世界最好吃的東西是什麼?”
招娣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辣條夾饅頭和燒雞。”銀寶今天吃的所有東西,都是她最饞,最喜歡的。
“媽覺得雞蛋糕更好吃,改天給你買雞蛋糕吃,好不好?”陳美蘭說。
雞蛋糕?
那是一種把麵粉,清油和雞蛋攪在汁兒,再加上好多白糖,倒進鐵鏖子裡,上下大火猛烤,烤出來的,表麵酥脆,內裡鬆軟的美味蛋糕。
小時候在城裡的時候,招娣吃過,確實比燒雞還好吃。
招娣頓時對明天充滿了希望,小臉蛋咧成了一朵花:“媽媽,要吃要吃。”
陳美蘭也在笑,但眸子黯了黯,緊緊環上了女兒的肩膀:上輩子再嫁的時候,一開始因為男方家也有孩子,怕乍然放到一起要產生矛盾,她選擇先把招娣留在娘家。
臨走的時候她給招娣稱了一斤雞蛋糕,然後對她說,等雞蛋糕吃完,自己就來接她。
招娣一隻雞蛋糕都沒舍得吃,三個月時間,直到她來接她的時候,所有的雞蛋糕全給孩子風乾在塑料袋裡,白天出門搭在肩膀上,晚上睡覺摟在懷裡頭。
用孩子的話說,媽媽不在的日子,雞蛋糕就是媽媽的味道,她舍不得吃,怕吃了之後,媽媽的味道就沒了。
這輩子她無論如何,也不論去何處,絕對不能再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