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發戶跟閻肇一樣也姓閻,叫閻西山,老家在西平市,鹽關村。
跟陳美蘭結婚的那天,他生來頭一回穿褲衩,都分不清正反麵,可見小時候有多窮。
乍然有了錢,彆的方麵不說,喝了酒揮拳頭,破天荒打招娣,隱隱有家暴的傾向,才是陳美蘭跟他離婚的主因。
男人麼,表麵深情款款,哭天搶地不肯離婚,背地裡耍起手腕來,心狠手辣,早晨扯離婚證的時候還哭著不肯讓陳美蘭走,跪地求她原諒,都感動哭了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直誇他是個好男人。
但出了民政局唾口唾沫再叨支煙,下午就通過公安局的關係把她的戶口打回原籍了。
二嫂箱子裡的錢是怎麼來的,陳美蘭當然要查。
但今天最重要的事是相親,她暫且就把那些錢的事給裝心裡了。
村裡沒有能藏得住的事兒,聽說美蘭要相親,滿村子的人都圍在陳德功家門外。
突然,遠在村口的銀寶高喊了一聲:“來了來了,來了個穿綠襯衣的男人。”
穿綠襯衣的隻有軍人和公安,他們夏天的軍裝就是短袖綠襯衫。
這麼說,那閻肇還真的前腳跟周雪琴離婚,後腳就跑到陳家村來相親了?
二嫂跑的最快,村裡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們,還有從隔壁村跑來看熱鬨的小夥子們,一群人呼啦啦的,閻肇才到村頭,就給他們集體圍住了。
二嫂並沒見過閻肇,但一直聽大嫂說他是個活閻王,還聽大嫂抱怨過,說他和周雪琴尿不到一個壺裡頭。
心裡暗猜,那閻肇估計又老又醜,還凶,心裡還挺幸災樂禍的。
畢竟暴發戶閻西山長的皮白肉細,又有錢,美蘭也是可憐喲,如今要嫁個又老又凶,還在戰場上殺過人的活閻王。
不過看到一個膚色古銅,穿著淡綠色襯衣,眉眼卻特彆英俊,而且身材挺撥帥氣男人朝著自己走了過來,二嫂頓時愣在了原地。
她原來想象不到活閻王到底是個啥,但就在這個男人張嘴問話的時候,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喊他叫活閻王了。
“同誌,陳德功家怎麼走?”他一張嘴,說話都帶著寒氣。
“在這邊,快跟我們來。”早有好事兒的,搶著把閻肇往陳德功家領了。
二嫂愣在原地,心說就那乾淨利落的身材,那俊俏帥氣的長相,哪裡老了,又哪裡醜了?
他是個閻王,但是個帥氣的閻王。
你看他皮膚光光滑滑,身材又高又挺,看上去頂多二十七八,還年青得很。
暴發戶閻西山今年33,比陳美蘭大八歲,大家都覺得她是高攀人家。
這二嫁,她居然要嫁個比暴發戶更年青,更帥氣的。
美蘭心裡豈不是美死啦?
周巧芳也有三年沒見過閻肇了,因為他自打周雪琴懷上老二,就一直在老山前線打仗,這回是戰爭全麵停止,前線整體撤兵,並且大裁軍之後,才轉業回家的。
這會兒也在笑著迎了出來:“閻團長來了,快,家裡坐。”
她也以為在戰場上三年,閻肇必定給戰火摧殘的不成樣子,怎麼乍然一看,這人看起來比原來還年青了些?
也不知道妹妹發的那麼門子瘋,這麼好的男人,非要鬨離婚。
不過時而回頭,看著閻肇那張緊繃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的臉,她心裡又有點體諒妹妹了。天天麵對這樣一個男人,看著他刀子一樣,又深不見底的目光,誰能受得了。
陳家院子大,今天正在曬麥子,今年是個豐年,一粒粒鼓圓的麥子被暴曬在太陽下,正午的陽光照著,能聽見水份慢慢蒸發的聲音。
陳德功和陳美蘭正在翻攪麥子,拈起一粒扔到嘴裡,能聽到咯嘣一聲的脆響,就證明它已經乾透,可以裝進穀倉裡去了。
陳美蘭是聽到一陣沉沉的腳步聲才轉身的,恰好迎上一個高大的,穿著綠襯衣的男人深沉的目光,頓時心跳漏了半拍。
上輩子,關於他的一切,陳美蘭都是從兩任丈夫嘴裡聽說的,據說他在公安工作上是貨真價實的閻王爺,剛正不阿,不通情理。陳美蘭的兩任丈夫都沒少被他追著像狗一樣咬過,暴發戶最後還栽在他的手上。
也是活該,報應在倆兒子身上,一個不成器,一個常年生病。
妻子也因為他的冷漠,不儘人情而跟他離了婚,總之,他就像公安局大門上那塊金色盾牌,是國家的一塊好盾牌,但私生活上一塌糊塗。
這男人膚色古銅,皮膚光滑,軍綠色襯衣襯的混身一股寒氣,是隻有上過戰場的軍人才有的那種冷寒。
其實拋開房子和戶口,光從表麵看,陳美蘭覺得跟他結婚自己也不吃虧。
饒是已經上了年齡,陳美蘭也得感慨一聲,這人一身陽剛,男子氣十足,外貌無可挑剔。
對方頭一回上門,不可能立刻跟她說話。他握上了陳德功的手:“今年收成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