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能就這麼上水泥,得先把菜起出來,再把挖鬆軟的地碾硬之後再上水泥。
閻肇幾個屋子轉了一圈,居然從庫房裡翻出一個閻西山爺爺輩用過的碌碡,要用來碾地。
招娣原來的爸爸在家裡就是一大爺,躺椅上一坐,小茶壺一端,什麼事情都讓媽媽乾,而這個新爸爸忙裡忙外,居然不需要媽媽幫忙搭一把手。
孩子既覺得興奮,又覺得稀奇。
興奮的躺在床上都不肯睡覺,被小狼一把拉倒,又坐起來,再壓倒,又坐起來,好奇的盯著外麵的新爸爸,不停的看。
她現在特彆想喊一聲爸爸,不過是害羞,喊不出口。
這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天乾物燥,除了電線上電流滋啦啦的響聲,就連天上飛的鳥都給熱啞了,整個村子裡啞的聞可落針。
等陳美蘭短暫的眯了一會兒,再醒來,地麵給抹的整整齊齊,院子已經光滑的像鏡子一樣了。
從炕上爬起來,看三個孩子還偎在一塊兒呼呼的睡著,陳美蘭先燒了壺水,給他們一人晾了一碗涼白開,想了想,又在幾個孩子的碗裡一人灑了一把白糖。
小孩子都喜歡甜的,這一中午睡起來,肯定很渴,一人喝一碗甜甜的涼白開,多舒服。
陳美蘭心裡其實有點隱隱的擔心,她才知道閻肇和閻西山認識,而閻西山還是她的前夫。
閻西山吃喝嫖賭,養打手混混,帶的那幫煤礦工人都是流氓中的流氓,在整個西平市的風評堪稱爛大街。
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閻肇對她心裡彆有什麼想法吧。
要不然他能從一進門到現在,除了乾活,一聲不吭?
就不能跟她說句話嗎?
晾了杯涼白開,看著熱氣兒過了,陳美蘭端了出來,準備跟他搭搭話兒。
迄今為止倆人還沒心平氣和,開誠布公的聊過。
“喝口水。”她笑著把碗遞了過去,既然山不近我,我近山,主動搭訕,她邁第一步。
閻肇接過碗,卻連陳美蘭的臉都不看,一口喝乾:“謝謝。”
就不說看她一眼了,他連眉毛都不抬一下。
“你家是一支隊的,原來你怎麼不說?”陳美蘭又說。
鹽關村一支隊可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將來會有如雨後春筍般的暴發戶,也會有無數的流氓混混,大多姓閻,就是從這村裡發的跡。
“已經搬走了,沒必要。”閻肇冷冷堵了一句。
陳美蘭隻要一張嘴就會被他堵回去,這還怎麼繼續聊下去?
閻西山肯定要來鬨,到時候閻肇會是個什麼態度。
他跟閻西山到底是兄弟還是仇人,原來關係怎麼樣,現在呢?
他總得願意搭話,陳美蘭才能繼續跟他聊下去啊。
這時候院子裡平的水泥差不多硬了,閻肇拿起一大遝報紙,走一步,在地上鋪一張,從臥室鋪到廚房,又從廚房鋪到大門口。
彎腰用手試廚房地上的水泥,發現還是軟的,於是又把廚房的窗戶打開,通風。
氣都不需要喘一口,緊接著開始往窗戶上釘窗紗。
他簡直就是個沒有感情的乾活機器人。
不過他突然問陳美蘭:“你跟閻西山怎麼結的婚?”
這是審犯人吧,這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她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犯人。
“經人介紹,他那時候窮,在城裡找不到媳婦,到農村娶得我。”
當時的媒人,是周雪琴她爸,說是要給陳美蘭介紹個軍人,來的卻是閻西山。
不過陳美蘭不介意閻西山的出身,一開始倆人也很恩愛。
剛結婚的時候有個水窪,閻西山都要背著她過,懷招娣的時候她想吃西瓜,閻西山穿過半個城,要給她找個新鮮西瓜。
她對閻西山,真情實意愛過。
閻肇依然不看陳美蘭,盯著窗子,突然豎出大拇指,莫名其妙,他為啥突然豎個大拇指?
再低頭,他嘩啦啦裁開窗紗,往窗子上一摁,這人的眼睛裡長著尺子,裁的窗紗跟寬子的寬度一模一樣。
錘落釘,窗紗已經釘好了:“他人品一般,你應該知道吧?”
人不止要看相貌,還要看人品,閻西山純粹是給錢衝膨脹的,不過其實男人都一樣,沒錢的時候人品都不錯,不是本身人品好,是因為窮而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
錢是春.藥,能進一步釋放他們的本性,有錢了,他們就露出本來麵目了。
閻肇這種審問人的語氣讓陳美蘭心裡特彆不舒服。
而且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放下手頭的活,撇下她進屋了。
這也太過分了吧,怪不得周雪琴放著公安局長的夫人不做,要跟他離婚。
這人身上沒有一丁點的人情味兒。
不過陳美蘭剛瞪了一眼閻肇那間房。
刷的一撩簾子,他已經出來了。
倆人的目光突然交彙,閻肇避開了目光,陳美蘭倒是很坦然的看著他。
審啊,她倒要看看他還想審些什麼。
遞給陳美蘭一個信封,閻肇一字一頓:“在你和閻西山的婚姻存續期內,在外麵乾什麼,做了些什麼事情,你是不是一丁點都不知情?”
閻西山不但吃喝嫖賭,手下還有一大幫混混,天天回家喝的爛醉,當然,回家也很少,他在外麵乾什麼陳美蘭確實不知道。
她甚至懶得知道,畢竟閻西山麵上笑嘻嘻,一肚子男盜女娼,不僅是感情破裂,她和閻西山三觀不同。
而且閻肇這語氣,聽起來怎麼氣呼呼的?
接東西的時候,陳美蘭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閻肇的手指,他突然目光閃爍了一下,閃電似的抽收回了手,把那個信封放到了窗台上,低聲說:“你慢慢看,我去釘對麵的窗紗。”
陳美蘭驀然明白過來,這人不是生氣,他是在害羞。
一個眼看三十歲的,有過一個妻子,有倆兒子的男人,在麵對女人時,他居然,會,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