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就好, 三爺,村長,書記, 我在東方集團有房子, 大樓房, 這房子就讓閻肇住吧, 誰叫他是我大兄弟呢。”到了這會兒, 閻西山也隻能拍拍閻肇的肩膀,打掉牙往肚裡吞, 假裝大氣了。
閻雄作為支書,得給這件事兒做個總結:“身為男同誌,就該向西山和閻肇學習, 不過我講兩句, 改革開放是好事,但改開後年青人對婚姻太草率也是個大問題,夫妻還是原配好,能將就,能湊和就湊和,大家儘量不要離婚, 好嗎?”
“就是,要離了婚,咱的娃讓彆人打, 老婆讓彆人睡,誰心裡能裡能舒服。”有人立刻接了這麼一句。
這不拆台嗎?
閻西山那張比費翔還帥的俊臉本來臉就紅的跟豬肝一樣,要出門, 給這句刺的折身回來,差不多要打人了。
好在一幫人推著, 愣生生把他給推出門了。
眼看已經快八點半了,閻肇也跟著大家一起出了門,因為他得去上班。
他堂哥閻勇是村長,還有一個堂哥叫閻斌,在鹽關派出所當公安,這倆是整個鹽關村,閻肇最親的親人。
而且,閻佩衡一直在外地當兵,大的兩個兒子帶在隊伍上,從小隻有閻肇在家陪他媽,和閻勇,閻斌是一起長大的,跟他們兄弟,比在首都的那兩個還親。
關於周雪琴前幾天悄悄回了一支隊的事,他和閻肇交流過,所以這不算新聞。
而且閻肇之所以被調到津東路分局,如陳美蘭所想,就是為了津東區的治安來的。
西平市工廠最多的就是津東區,隨著進入九十年代,正是走私,販賣槍.火,嬰兒,卡車超速,幫派間打架鬥毆爭地盤等案件高發的年代。
津東路分局這類案子特彆多,但是邪了門兒了,這個分局的公安局長和緝察隊長也是最難當的,正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大多數人來幾天就走,就算不走的,最後也會出事。
局長孫怒濤是曾經閻肇在部隊上的老上級,閻肇,也正是他專門到廳裡打報告,申請來的緝察隊長。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地方看似平靜,但水特彆深。
從首都派了好多能力強,手腕硬的人物來整治這個地方,大多無功而返,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地頭蛇太多。
閻肇是強龍,也是地頭蛇。
上麵的目的,是想讓他把津東路分局積年的案子查一查,以及,最好能長久的乾下去。
當然,閻肇娶美蘭的事情,早在他從陳家村相親回一之後,就跟閻勇提過,所以閻勇是知道的。
這也是為什麼閻肇胸有成竹,知道自己一句話就能趕走閻西山的原因。
倆兄弟從家裡出來,閻肇還要去上班,就跟閻勇分開了。
……
再說家裡,陳美蘭掃完了院子,出門倒垃圾,剛到垃圾站,呼啦一聲,有人倒了半筐煤灰過來,要不是她躲得急,就得灑一身的煤灰。
她轉身一看,就見胡小華拉著把鐵鍬,站在垃圾站後麵,正在抽煙。
剛倒完煤灰,一步一個黑腳印,那腳印看起來特彆熟悉。
閻西山吃癟而回,自己倒無所謂,最喪氣的就屬胡小華,畢竟這院子他盯了很久,一直想占。
這是心裡憋了氣,故意給陳美蘭撒氣兒呢。
“這不是小華,你姐呢?”陳美蘭問。
胡小華從垃圾站後麵出來了:“美蘭姐啊,我姐,唉,甭提了,在家哭著呢。”
“轉正手續沒辦下來嗎?”陳美蘭故作風輕雲淡的問。
這不明知故問,胡小華深吸了口煙,把煙蒂扔地上了:“黃正德那個臭不要臉的窮書呆子,說要去教育廳舉報我姐,我看他是不想要命了……”
突然之間,嘩的一聲,一桶垃圾,陳美蘭直接朝著胡小華潑了過去。
胡小華剛想發火,陳美蘭哎喲一聲:“小華,我在倒垃圾,你怎麼不躲呀?”
他故意揚她一身灰,她揚他一身垃圾,不是很公平?
胡小華愣在原地,想發火,但是發不出來。
原來,陳美蘭是閻西山的老婆,沒人敢欺負,現在他媽的,她居然找了個公安,這還不是能明著欺負的。
“是我不小心,美蘭姐,我先走啦。”咬牙切齒,胡小華轉身進了煤廠了。
陳美蘭折身回了院子,見小旺蹲在角落裡,一分一毛,又在數他的零錢,於是問:“小財迷,錢這東西應該要藏著,怎麼能隨時裝在兜裡,小心彆被小偷給偷走啦。我的錢可都是藏起來的,才不會放在兜裡。”
“你們村還有小偷?”閻小旺一臉好奇加興奮的八卦:“那你把錢藏在哪兒呀?”
陳美蘭兜裡正好有21張嶄新的大團結,她一本正經,把錢拿出來晃了晃,然後踮腳,揭了廁所屋簷上一塊瓦,把錢放了進去:“嘍,我藏在這兒。”
“雖然我不偷錢,但我看見你藏錢的地兒啦。”閻小旺哼了一聲說:“而且你把錢藏在這麼顯眼的地方,肯定馬上就會讓人偷走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誰都想不到,我會把錢放在這兒吧。”陳美蘭說著,一個錯眼,把錢全取了出來,又裝兜裡了。
“我雖然想不到,但我看見了呀。”小旺立刻反唇說。
陳美蘭腳尖一掂,就問:“那你夠得著嗎?”
小旺心說這個後媽是不是傻呀,我雖然夠不著,但要真想偷她的錢,難道不會搬個凳子?
倆人正在鬥嘴,突然有人敲門,閻小旺見是個男人,頓時又是一臉警惕:“叔叔你是誰,你來我家乾嘛?”
來的是同村的閻大偉,在東方集團物料科,是陳美蘭家右邊的鄰居。
“美蘭,剛才大家怎麼商量的,你這房子是個什麼結果?”閻大偉開門見山問。
其實早在半年前,陳美蘭還沒離婚的時候,閻大偉就提過,說自己有些東西要擱,找不到地兒,因為陳美蘭家房子多,房子也大,想租她兩間房子做庫房。
陳美蘭估計他是為這事兒來的,連忙說:“房子當然是我的,你要想用,咱們一村人,價格好談,我租給你。”
“行,我要租的時候再找你。”閻大偉爽快的說。
看閻大偉走了,閻小旺跟個小大人似的,立刻又跟陳美蘭屁股後麵了:“阿姨,租人房子的沒一個好東西,咱的房子能不往外租嗎。”
“這又是為啥?”陳美蘭反問。
閻小旺簡直像個跟屁蟲。
“我外婆家原來就來過租房子的人,他們喜歡打麻將,還喜歡喝酒,還老是拉我媽一起喝,喝醉了就……”小家夥說到一半,想起他媽跟人喝酒,喝醉了眼紅彆人賺得多,氣他爸一直不回來,就拿他煞氣的事兒,眼圈一紅,不肯往下說了。
其實他不說陳美蘭也猜得到,現在正是城鄉人口開始加速流動的時候。
但凡租房住的,一大半是做點小生意的,有點錢就喜歡喝酒打人,所以要召幾個租客進來,家裡就休想安生。
這也是陳美蘭隻想把房子出租做庫房,並不想招攬租客的原因。
按理來說,這種小事可以不跟小屁孩兒商量,陳美蘭的房子,他爸都管不著,更何況閻小旺。
但是,為了讓這個客氣的小家夥有點小主人翁的精神,陳美蘭還是說:“咱的房子肯定不租給亂七八糟的人,但那個叔叔可不一樣,人家是大學畢業,還是東方廠一個小領導,對了,見過寧寧嗎,那就是他閨女。”
這兩天是有個挺漂亮的小女孩子老是來找招娣玩兒,原來是那個叔叔家的?
小旺又不知道陳美蘭已經把錢取走了,時不時抬頭,就得張望一眼廁所上的瓦片。
他當然不偷錢,但他擔心她的錢要被彆人偷走。
一個肉夾饃足夠頂飽,中午幾個孩子都不想吃飯,熬了點冰糖綠豆湯一喝,這麼熱的天,就躺下睡午覺了。
陳美蘭用手比量了一下小旺和小狼的鞋子,揣著錢出了門,雇個三蹦子直奔商場。
本來她想給倆男孩一人買一雙回力的,不過回力櫃台的對麵新開了一個櫃台,售貨員正是前幾天給陳美蘭賣化妝品的那個。
“姐,要給孩子買鞋吧,買勝利牌釘鞋吧,現在的孩子都愛穿這個。”售貨員熱情的打著招呼。
勝利牌釘鞋?
這個陳美蘭太記得了,韓國牌子,因為鞋底有膠釘,走起路來一彈一跳的,孩子們特喜歡。上輩子招娣一直想要一雙,但因為自己手裡沒錢,她沒舍得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