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西山的騷紅夏利買的時候十萬塊, 轉手給陳平,胡小眉收了八萬。
現在的八萬是個什麼概念,暴發戶們, 比如最有錢的閻西山, 手裡總共有二十五萬, 花十萬買了車, 還有十萬在陳美蘭這兒, 自己隻存著五萬塊。
而陳平作為一個暴發戶,包工頭, 這八萬是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攢積的錢中的一大半。
現在還沒有過戶一說,基本就是, 車拿走就開, 法律不完善,大家也想不到專門去給車搞過戶這事兒。
所以閻斌把車開走,就意味著陳平的八萬塊沒了。
因為不知道閻肇住在哪兒,還是胡小眉給他的地址,讓他來的鹽關村。
不過陳美蘭在這方麵向來緩得很。
“告訴他,讓他在外麵等著, 就說我們在吃晚飯,不方便見他。”陳美蘭笑著說。
閻肇搞了一個太陽能淋浴,她得先洗個澡, 幾個孩子還沒吃晚飯呢,得讓孩子們先把晚飯吃了。
至於陳平,這回她要好好晾一晾。
小旺問陳美蘭:“阿姨, 我要真說讓他走,他會不會生氣, 會不會走人,再不來了呀?”
“會。”看小旺臉色一變,陳美蘭又說:“但你彆怕,他一會兒還會來的。”
油頭滑腦的暴發戶,頭一回上門可不能見,必須搓搓他的銳氣。
太陽能熱水器也是這幾年興起來的。
在鹽關村,陳美蘭這算是頭一戶。
她覺得這東西應該很貴,不至一百塊,心裡有點懷疑閻肇是不是托了後門,或者走了關係才弄到的。
雖說他應該不是那種人,但還是得問問。
“戰友給的。”閻肇想了想,又說:“他說是出廠價,但如果不夠,以後我再補給他吧,我們是兄弟。”
像閻肇這種人,戰友遍天下,而且現在複員的軍人多,能分配工作的寥寥無計,大多都是返鄉自謀生路,乾啥的都有,也都是為了奶粉錢。
“圓圓想不想洗個澡?”陳美蘭笑著問閨女。
小狼嘟了一下嘴巴:“爸爸說要讓媽媽先洗,我們再洗。”
這倆小的一直在家,是眼看著閻肇裝的淋浴器,估計剛才就已經想洗澡,給閻肇製止了。
“要不咱們一起洗?”陳美蘭索性說。
“可以啊。”圓圓立刻把小狼抱了起來:“今天姐姐給你洗澡。”
給小狼洗澡可一直是小旺的活兒,其實圓圓特彆喜歡,就是搶不到。
小旺鼓著勇氣出門把陳平給打發走了,進了門,就見他爸站在廁所門口剝蔥。
小旺有點吃驚,難道在廁所門口剝的蔥會更香?
但就在這時,廁所裡傳來一陣嘹亮的歌聲,而且不是圓圓唱,是媽媽在唱,水聲嘩嘩的,這證明,爸爸今天裝的太陽能熱水器已經開用了。
小旺也想用家裡的淋浴噴頭衝澡,猛的一下撲在門上了。
門是反鎖的。
“爸爸,我也想進去洗澡。”小旺委屈。
結果爸爸卻說:“你一會兒再洗。”而且看了兒子一眼,他居然又來了句:“男女有彆,以後你也不能再跟圓圓一起睡,你該一個人睡了。”
小旺心裡挺委屈的,當然,他大一點,也知道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一起光屁股,覺得羞羞,但是他覺得爸爸也想一起洗,因為爸爸的臉都是紅的。
小旺特彆失落的蹲在廁所門上,爸爸去廚房做飯了。
而廁所裡的圓圓和小狼正在哇哇大叫,小狼還不停的說:“癢癢,癢癢。”
圓圓笑成了一團:“媽媽,慢慢搓,癢癢。”
原來是在搓澡啊。
閻肇特彆會做油潑麵,他力氣大,揉的麵又光又滑又筋道,手又寬,一根麵啪的扯出去就是一碗。
等陳美蘭帶著倆小的洗完澡出來,又是一人一碗油潑麵。
他還拌了涼菜,黃瓜和從外切的豬肝,尤其是黃瓜,特彆的入味。
“你這黃瓜怎麼拍的?”陳美蘭嘗了一塊兒,因為太入味,忍不住問。
閻肇挑起自己碗裡那根麵,麵不改色的說:“手拍的。”
鐵砂掌啊。
一家子就在院子裡擺桌吃飯,聽到外麵有人怯怯敲了敲門,陳美蘭示意小旺:“去,開門,放他們進來。”
小旺打開門,頓時張大了嘴巴,因為進來的不止有陳平,還有小胖墩,倆父子都是笑嗬嗬的,而且陳平手裡還提著一個大紙盒子,乍一進門,就朝著圓圓走過去了。
“這就是招娣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原來總聽你爸爸說起你,給,這是叔叔送你的。”陳平笑著說。
陳美蘭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是一盒芭比娃娃,而且看得出來質量特彆好,而圓圓這種小女孩,對於芭比娃娃是沒有抵抗力的。
她給女兒使眼色,意思是不能收。
圓圓站了起來,把手背到了身後:“叔叔,我不叫招娣,我叫閻勝男,我也不是閻西山的女兒,我爸叫閻肇!”
說完她把小狼一拉:“走吧,姐姐帶你去看電視。”
圓圓給陳平一句招娣惹生氣了,拉起弟弟就走。
送禮?
送了個寂寞。
頭一回上門的時候陳平一個人,還想糊弄過關,但陳美蘭不搭理他,回去之後想了想,就把兒子也帶來了。
小胖墩名叫常貴,因為雖說胖,但學習很好,陳平寶貝他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今天是押著來跟小旺道歉的。
而且既然已經這麼久了,要道歉的話也是排練好的。
就剛才在外麵,陳平也已經賞了常貴好幾個耳巴子了,該說什麼常貴自然知道。
站到小旺麵前,常貴鞠了個躬:“對不起,閻小旺,我以後再也不會說那種話了。”
閻肇雙目灼灼,看看他兒子,再看看常貴,兩隻眼睛裡像在往外射刀子一樣。
小旺則緊緊咬著嘴唇,兩隻小拳頭放在肩膀上,神情跟他爸爸一模一樣。
陳平看著美蘭,兩眼祈求:“美蘭,孩子都說對不起了。”
“不夠。”陳美蘭看似柔弱,這方麵很剛強,而且她都猜得出來,小胖墩乾過的事情比她能想象到的惡劣得多。
果然,陳平拍了兒子的屁股一巴掌:“繼續說。”
“我再也不喊你媽是騷……”小胖墩話還未落,陳平給了兒子一巴掌:“都說不能說了,你怎麼還說。”
被寵大的孩子,突然被父母打臉,是很害怕的。
小胖墩又驚懼,又委屈,哇的一聲哭開了。
陳美蘭看把孩子也逼的差不多了,索性也就直說了:“陳老板,西山的車,他出來之前誰都彆想碰,西山的煤窯,他出來之前也誰都彆想染指。”
陳平也猜到是這個結果,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凡事都有應對。
他笑著說:“西山那煤窯總關著也不是事,你先讓我先幫他經營養,等他出來,我分他一半的錢,你覺得怎麼樣?”
這就是商人,無利不趨,油鍋裡撈花。
陳美蘭對這件事的態度很堅決,任何人不能染指閻西山的煤礦。
而且她雖說沒跟閻肇商量過,但她覺得這也是閻肇的態度。
上輩子進了回局子,出來之後閻西山就乖多了,做生意也願意守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