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局是在市局乾了幾十年的老局長,真把他定性為黑老大,市局幾十年的榮譽就沒了。
但還是得往上報,事關治安,城裡混混那麼多,不報不行。
結果閻肇卻說不急。
而且他給孫怒濤遞了一份案卷檔案,說自己準備先查查這個案子再做決斷。
孫怒濤接過檔案一看,是83年嚴打時,唯一的女流氓齊鬆露的判決書。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世界上哪有什麼女流氓,那隻是時代造就的冤案和悲劇而已。
一個女人被打成女流氓,這事兒說大不大,對社會沒有任何影響,但說小也不小,它毀了一個女人,讓那個女人從此被打進道德的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不過這個案子已經結了,當事人也沒鬨過,閻肇重提它乾嘛?
當然,值得一提的是,齊鬆露的丈夫就是王定安,而在妻子被打成流氓期間,王定安宣稱自己生病了,沒有去保釋她。當時有規定,必須親人才可以保釋犯了流氓罪的人。
王定安不僅自己沒有去保釋齊鬆露,甚至沒有通知嶽父嶽母去保釋齊鬆露。
這就致使齊鬆露成了唯一一個沒有親人保釋的女同誌。
這才是她被定性流氓罪的關鍵。
嶽父嶽母是直到齊鬆露被打成女流氓,遊街的時候才知道的,丟不起那個人,當時就跟女兒斷絕關係了。
後來王定安跟齊鬆露離了婚,同年,過了幾個月,他就跟米局長的女兒米芳結婚了。米芳倒是個很普通的女性,會計專業畢業,目前在郵政儲蓄上班,是郵政儲蓄一個分所的小所長。
這種事情要不攤出來說,案卷一合,就那麼過去了。
可要攤出來說,這不就很微妙了?
“你要重新調查83年女流氓的案子?”孫怒濤問閻肇。
閻肇說:“您先回家休息吧,這個案子我先私下查一查看。”
……
陳美蘭在發現閻肇借錢給她買了個蛋糕之後,她一周就會在閻肇的錢夾裡裝五十塊了。
他中午要在外麵吃飯,平常見了人還要讓煙讓茶,他自己不吭聲,但物價一直在漲,一碗泡饃都要八毛了,一周給他十塊錢確實有點少。
但她更氣的是,他怎麼就一直不吭氣。
要再過十年,她還是隻給他十塊,那他豈不要餓死在外麵?
再說工程方麵,不說陳德功一直迷信於美蘭的能力,閻斌是越跟著美蘭乾,就越發現她處理關係處理得好。
也沒見她天天在外頭喝酒,請客吃飯,她跟崔敏的交往,甚至隻是送了一束花而已。
但那束花讓東方集團的業務格外順滑,他們做了32萬的報價,裡麵本身有2萬的溢價,就是要對方來砍的。
不過東方集團根本沒砍價,直接就通知陳美蘭過去簽合同。
這個合同一簽,會有12萬的預付款,等這筆錢拿到手,陳美蘭就能把秦川集團所有的賬目全部結清。
再把近半年一直欠著的,陳德功的,黃正德和閻斌,他們的工資一次必發放。
這也算是生日收到錢的好兆頭。
簽完合同之後,陳美蘭讓閻斌開著三蹦子,去批發市場幫齊鬆露搬家,本來,她以為閻肇他們逮了幾十個混混,街麵上應該已經消停了,沒想到齊鬆露就一晚上沒守著,等第二天去批發市場搬家的時候,雪糕被人偷光了,冰櫃也被人搗壞了,她的小門麵給人搗了個稀巴爛。
最後倆人隻把那個壞掉的冰櫃從批發市場給搬了回來。
“這是王定安指使人乾的吧,對不對?”陳美蘭問齊鬆露。
齊鬆露皺了一下眉頭,卻對陳美蘭說:“我原來跟你說過吧,當時王定安和閻西山在一個舞廳裡跳舞,是有人找人給我帶了個話,說了舞廳的具體位置,而且還言之鑿鑿的說他們叫了小姐,在嫖.娼,我才喊你去的,對不對?”
當時確實是這樣,有人帶話給齊鬆露,說閻西山和王定安在一個舞廳裡嫖.娼,齊鬆露勃然大怒,才去抓人的。
齊鬆露無奈的歎了口氣,又說:“我一直在懷疑,給我帶話的那個人就是他現在的妻子米芳,他們應該早就認識,而且王定安估計早就不想要我,想跟米芳結婚,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巧,我去的時候剛好他們走了,警察來了?”
頓了頓,她又說:“就現在指使混混們欺負我的也不是王定安,而是米芳,你要見了那個女人,你就知道她為什麼不肯放過我了。”
聽起來有點荒誕,也很離奇。
但很可有真相就是這樣。
王定安小夥子長得挺帥,原來又當過兵,嘴巧會說,尤其是會獻殷勤,當初跟閻西山一起混社會的時候,喜歡追著他們跑的女孩子可不少。
閻西山能找胡小眉,王定安為什麼不能找米芳?
陳美蘭從來沒聽說過米芳這個名字,當然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過米局長是混混們的老大,他的女兒肯定也是個人材。
能叫王定安狠下心腸,舍棄長的這麼漂亮的齊鬆露,願意二婚的女人,應該長得特彆漂亮,說不定還是妖豔火辣的那種。
對了,她還是二嫂米蘭的堂姐。
據說跟米蘭關係很不錯,在市委黨校附近的郵電所上班。
人嘛,都有八卦心腸,陳美蘭還挺想見見那個米芳的。
能契而不舍的逼著齊鬆露,誓要把她趕出西平市,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恨?
就說事情巧不巧,陳美蘭正想著呢,傳呼響了,她一看是閻肇單位上的座機,就用家裡的坐機回了過去:“有事?”
“……蘭,你下午沒事吧,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今天是周一,大家正當上班忙的時候,閻肇哪來的閒心要出去走一走?
“去哪兒?”陳美蘭於是問。
閻肇在電話裡說:“你先到我單位樓下再說。”
這會兒下午三點,離接孩子還早,陳美蘭於是坐了個公交車,趕到公安局分局的樓下,借外麵的公用電話打了個傳呼,轉眼閻肇就下樓了。
他因為上班要穿公裝,幾乎沒有買過便衣,總共的便裝就兩件,一單一夾,兩件夾克衫,這會兒穿的就是一件單夾克。
津東分局離市委黨校不遠,閻肇帶著陳美蘭一路步行,邊走邊說。
就說巧不巧,剛才齊鬆露還在念叨,說米芳這麼多年一直不肯放過自己。
閻肇正好也在查這個案子,當然,他是公安,可以從公安那兒調內部曆年的資料,還可以通過審問問,還原83年嚴打時的案發經過。
據閻肇說,當時這個案子就是津東分局處理的,是有人先打電話舉報,說某個地方有賣.淫嫖.娼活動,分局的公安才去抓的人。
當然,恰逢嚴打,一旦被抓,全是流氓。
舉報人的電話號碼在機務科能查到,這已經不是巧合,而是故意了,因為那個電話號碼就是米芳現在所在的,郵電所的。
其實這事兒已經很明白了,當時的報案電話就是米芳打的,她先找人帶話給齊鬆露,說王定安在嫖.娼,讓她去抓,再打電話報案,讓警察過去抓嫖,繼而轉把王定安從舞廳裡給了拉出。
閻肇現在讓陳美蘭去趟郵電所,則是因為,米芳是公安家屬,除非按照正規程序進行調查,否則閻肇調不到她的檔案,他這種形象又不可能進去跟米芳聊天,他想讓陳美蘭進去跟米芳聊一聊,問一問她的履曆,確定一下,83年的時候,她在不在這個郵電所上班。
“不要緊張,就當成一次普通的攀談就行了。”頭一回讓妻子幫自己調查案子,陳美蘭還沒緊張,閻肇倒是有點緊張:“你越放鬆對方越容易信任你,你一緊張,對方很可以就警惕了,米芳的父親乾了一輩子公安,她的反偵察能力肯定特彆高,對了,你還需要一個理由,你先想一想,找個理由再進去?”
閻肇還在追著問,陳美蘭撥腿,已經進郵電所了。
她是誰,興達施工隊的總經理。
而在銀行業,拉存款永遠是每個小儲蓄所最大的追求,對於那些小所長來說,陳美蘭這種包工頭就是他們的奶奶。
進去之後還需要多說什麼嗎?
陳美蘭笑著走到一個櫃員麵前,才剛剛自報了家門,說自己是個包工頭,想谘詢一下大筆存款的利息問題,那個櫃員立刻回頭喊了一聲:“米所長,快來,這兒有個大客戶。”
轉眼,一個女人從旁邊的鐵門裡出來了。
遠遠就伸出一隻手,咧嘴笑著,朝著陳美蘭走了過來。
“我叫米芳,你是?”她問。
這個女人身材大概一米五五的高,特彆胖,肚皮上有兩圈贅肉,牙齒黯黃,皮膚鬆馳,漂亮跟她完全不沾邊,陳美蘭多看一眼,都覺得於她來說是種殘忍。
她原本以為米芳整天欺負齊鬆露,自己應該長得很不錯。
可現在才明白,她自己長得太醜,齊鬆露太漂亮,才是她哪怕搶了男人也不甘心,非得要把齊鬆露給欺負死的原因。
陳美蘭看過米蘭的照片,長得非常漂亮,真是沒想到她的堂姐會長成這個樣子。
聽完陳美蘭自報家門,米芳頓時咧嘴一笑,握著她的手使勁搖了起來:“我是米蘭的堂姐啊,米蘭是你二嫂,咱們是一家人呐。”
她的牙齦肉特彆厚,牙齒還有點齙牙,而且牙齦肉是紫黑色的,笑的時候嘴裡彌漫著一股口臭,熏的陳美蘭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