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兩天,《黃河謠》導演組給她寄了幾張電影票,說那部電影馬上就要上映了,讓她到時候帶著圓圓,一家人去電影院觀看。
而且說自己的下部電影也在籌備,到時候應該還有圓圓可以參演的角色。
圓圓將來說不定會是個歌星,影星。
有一個偷稅漏稅的媽,一輩子的前程就完了,她不想拿孩子的前程冒險。
倒了杯茶,崔敏又說:“對了,剛才米蘭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讓我趕緊買首都建設的債券。而且她保證說這回那支債券肯定會漲,再過半個月至少漲30%,我真的不喜歡搞投資,但她說的實在太誘人,怎麼辦?”
這是個全民參於,人人炒股,炒債券的年代。
七大姑八大姨,誰要買了哪家債券,就會號召街坊鄰居,動員身邊所有的人一起買,那種熱乎勁兒跟將來的傳.銷差不多。
當然,大家一起買就能把價格拉得更高,這其實也是變相的傳銷。
《人民日報》上專門有個專欄,就登著國債,以及企業債券前一天的價格,漲副。
“米蘭買了首都建設,你確定?”陳美蘭心頭頓時一緊。
崔敏悄聲說:“她說目前首都建設確實在跌,但大跌之後必有大漲,現在買叫炒底,如果能買三十萬,下個月必定能賺出十萬來。”
說來何其的巧。
上輩子呂靖宇後來賺了些錢,自認自己比陳美蘭更高明,她直覺首都建設不行,不如買首都鋼鐵,呂靖宇非要買,倆人大吵一架,呂靖宇背著她買了一萬塊的首都建設。
但國有建設業目前正在被農民工組成的施工隊衝擊,哪有什麼前景。
鋼鐵石油是永遠的金飯碗,哪怕自己本身不行,國家會大力扶持,財政資金大筆投入,行業有前景,債券在8.9年這個敏感的年代才不會下跌,能熬過去。
所以呂靖宇也是炒了底,但炒底之後不但沒有等到漲,反而等來了破產。
一開始跌的時候呂靖宇一直不停的安慰自己:“報紙上都說了,明天就漲。”
念叨了幾天,直到報紙上刊登首都建設要破產重組,債券一律暫停交易的消息,才算閉了嘴。
米蘭要是買了首都建設,等待她的不是賠錢,而是破產,債會券直接黴在她手裡,變成一堆廢紙。
要說前陣子,陳美蘭暗搓搓的也有些惡作劇的心理,想著米蘭已經憑借那三十萬賺了很多錢了,甚至有錢買樓,賠一點無所謂的話,現在她可不敢再玩了,她必須立刻通知閻佩衡,讓他趕緊勒令米蘭還錢,要不然,任憑米蘭再折騰下去,小旺那三十萬就要雞飛蛋打,一場空了。
“崔姐你忙,我先回家了。”陳美蘭於是說。
崔敏看著陳美蘭背著的那個可笑的綠書包,笑著說:“快去吧,以後我讓我們單位的出納也買幾個綠書包,用這東西裝錢倒是不錯。”
從東方集團出來,一路麻溜兒到幼兒園接了小狼,又跟秦玉通了個氣兒,讓她捎帶著接小旺和圓圓放學,陳美蘭就趕緊跑回家了。
乍一進門,她就聽見家裡的電話在響。
小狼吵著說今天幼兒園的飯不好吃,他沒吃,肚皮餓,想吃肉夾饃,陳美蘭於是給了他五毛我,讓他自己去買個肉夾饃吃。
進屋,接起電話,隻聽喂的一聲,聲音她特彆熟悉,是閻佩衡打來的。
“米蘭身體很不好,但是小旺的錢她必須還過去,怕她出意外,我讓閻衛陪她一起去了西平市,兩個人是坐火車去的,走了已經四天了,說是買不到快車票,坐了一輛老綠皮車,但今天也該到了,你看著接待一下。”閻佩衡顯然對米蘭特彆有感情,歎了口氣說:“你二嫂從小就有心臟病,原來被周雪琴氣到犯心臟病不止一回,她爸對我有恩,閻衛兄弟也是她媽照顧著長大的,隔壁老王一家於咱們家來說是大恩人,給我個麵子,把她照顧好一點。”
今天是7月15號。
已經過了七月初很久了。
顯然,米蘭借口自己有病,左推右推不肯來西平市。
但閻佩衡的直男屬性,你要走不了,我就找個人陪著你,但你必須把錢還了。
首都建設從上個月開始就一直在跌,大家以為跌到底了,它再跌一茬,大家又以為今天是底了,買進去,明天再跌一茬,跌的大家臉都綠了。
但是再過幾天,更大的打擊等著大家,它會直接關閉交易,退市處理。
掛了電話,因為從來沒讓小狼一個人單獨出過村子,現在村頭那塊兒又亂,怕他要眼不丁兒被人拐走,陳美蘭趕緊追了出去。
剛一出門,就見小狼坐在煤場門口,他爸清理出來的那塊空地上的一把小椅子上,手裡捧著一個紙袋子,正在端詳。
孩子身邊站了倆人,一個是閻衛,另有一個是個瘦瘦的,燙頭發的年青女人。
她戴著大口罩,大遮陽帽,六月天裡還穿著長袖。
背有些佝僂,也坐在一張凳子上,正在盯著小狼看。
“這就是周雪琴那二兒子?”女人嗓音裡有壓抑的驚歎:“怎麼這麼漂亮?”
圓圓的,皮膚白白的小男孩,嘴唇特彆紅,兩隻眼睛不太大,眉毛也特彆秀氣,雖說像閻肇,但是模樣兒特彆討喜,完全沒他爸那種凶像。
閻衛兩手插在兜裡,一臉悔喪:“蘭蘭,我求你了,咱把債券賣了,把樓也賣了,把錢整個湊出來,自己能落七八萬就可以了,把三十萬還給小旺,就彆再折騰了,好不好?”
這個女人當然是米蘭,這倆口子是給閻佩衡逼著,來給小旺還錢。
“我說了,首都建設一定會漲。”米蘭篤定的說。
閻衛氣的隻差跺腳了:“從咱們離開首都那天算起,這四天整整跌了17%,你給我個準話,哪天才能漲。”
“你吵什麼?不怕人聽見?”米蘭滋了口氣,低聲說:“反正我保證把錢還了就行,你急什麼?”
陳美蘭沒驚動這倆人,看他們倆起了掙執,索性站著,想聽聽他們還要說啥。
不過倆人再沒談債券和還錢。
閻衛指著小狼說:“當初周雪琴說把小狼送給咱們,你非不肯,說周雪琴人不行,生的孩子肯定也不行,要抱養閻哈,你自己看看,我家的孩子多可愛,長的多招人疼。”
“再招人疼他也是周雪琴生的,難道你忘了,當初周雪琴氣的我犯了幾回心臟病?”米蘭捂著胸口悶聲說。
閻衛一臉無奈,畢竟是夫妻,知根底,他居然開始拆米蘭的台了:“你的心臟病一不高興就犯,誰知道哪一回是真的,哪一回又是假的?”
“閻衛,你這人怎麼這樣,是不是想看著我死啊?”米蘭撥高了聲音說。
“行行都是你有理,你委屈,行了吧?”閻衛說。
就在這時,閻衛意識到身後有人,一轉身,見陳美蘭站在門上,連忙站了起來:“美蘭,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二嫂,米蘭。”
這倆口子也挺有意思,給閻佩衡逼著不得不來還錢了。
就不知道他們準備怎麼還,這會兒還在吵架,過會兒了,憑空變一筆錢給她?
“剛下火車吧?”陳美蘭笑著說:“家裡坐。”
“是啊,慢車,整整搖了四天四夜,累死了。”米蘭說著來握陳美蘭的手:“爸說老三這回找的兒媳婦好,果不其然,美蘭,真沒想到你這麼漂亮。”
閻衛皮膚很白,跟蘇文生得很像,陳美蘭看一眼,他的臉就要紅一下。
小狼跳了起來:“媽媽,阿姨給的麵包。”
米蘭給了小狼一個麵包,陳美蘭接了過來,上麵寫著東方航空幾個字,一翻,上麵有麵包的生產日期,是六天前的東西。這是飛機上的餐食麵包,剛才閻衛分明說倆人是四天前離開首都的,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其實是坐飛機到的西平市,而且到了已經有四天了?
而且真要是從首都出發,直接到的西平市,應該會帶著行李吧。
閻衛空人一個,米蘭就隻拎個小皮包,連換洗的衣服,牙缸牙刷都沒帶,就這樣空身坐四天的火車,怎麼可能
所以這兩口子肯定四天前就到西平市了,應該是在跟什麼人商量如何還錢的對策,今天應該是把對策商量好了才來的,而且他們原本就有住處,要不然,現在的人出門能不帶牙缸牙刷,換洗的衣服?
果不其然,米蘭迎上陳美蘭,看似無意的先問一句:“美蘭,老三就在公安局上班吧,我堂姐米芳和我二伯說是被公安叫走了,不在家,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米芳和米局是前天被羈押的,不過在案子定調之前,對外,都隻會說是協同調查。
陳美蘭於是說:“估計是有什麼案子要配合調查吧,米局本身就是公安係統的人,配合調查案子也很正常。”
米蘭於是瞪了閻衛一眼,冷笑了一下。
閻衛扭過了頭,假裝看不見米蘭的白眼。
陳美蘭也是一笑,果然,米蘭來了之後,應該是一直跟米芳父女在一起,但他們突然被羈押,找不著人了,他們夫妻應該還沒搞清狀況。
閻衛應該是擔心,怕米局惹上了什麼案子,米蘭肯定在跟他唱反調,覺得她二叔沒事,沒問題。
眼神官司呐。
進了院子,米蘭看小狼一直捧著麵包卻不吃,於是說:“吃呀,你們這種農村孩子應該還沒吃過麵包吧。”
都九十年代了,為什麼會有人覺得農村孩子沒見過麵包?
“媽媽讓我吃我才吃。”小狼說。
米蘭踱步走到小狼麵前,蹲下了身子跟孩子平視,似逗非逗的就問了句:“你還記不記得你的親媽,周雪琴,這麵包是周雪琴讓你吃的,她才是你媽媽,難道她說讓你吃也不吃?”
小狼傻一點,轉不過彎來,還有點好奇,周雪琴到底是誰。
陳美蘭正在廚房裡燒水泡茶,閻衛也在院子裡,立刻就低斥了一聲:“米蘭,你這是乾嘛?”
“不就逗著孩子玩一下嗎,美蘭都大大方方沒生氣,你生什麼氣?”米蘭覺得閻衛大驚小怪,笑吟吟的回頭看著陳美蘭:“是吧美蘭,爸說你這人特彆大方,善良,知禮數,你肯定不生氣吧?我家閻哈也經常被人這麼問,我從不生氣。”
閻衛倆口子失獨,不過他們抱養的孩子是米蘭親大姐的,所以那孩子是米蘭的親外甥。人和人講究血緣關係,而且兄妹的孩子,就跟自己生的差不多。
要彆人跟米蘭開這種玩笑,她當然不生氣,因為於她來說,親媽繼母都一樣,她們是親姐妹。
但陳美蘭和周雪琴什麼關係?
“我倒不生氣,但我也不大方,小狼是有親媽,但那跟二嫂沒關係吧,這麵包真是周雪琴讓小狼吃的,要是麵包過期了呢,變質了呢,難道小狼也吃,吃了拉肚子,你負責,還是周雪琴負責?”陳美蘭反問。
米蘭臉簌簌的,捧著麵包說:“這可是飛機上下來的麵包,你坐過飛機嗎,知道飛機餐是什麼嗎。”
陳美蘭接過麵包包裝,翻過麵,杵到了米蘭眼前:“這跟我坐沒坐過飛機有什麼關係,麵包上印著呢,保質期三天,已經過期三天了。”
把麵包包裝紙丟給了閻衛,她直接伸手了:“二哥是來還錢的吧,小旺的錢呢,給我。”
還錢就還錢,廢什麼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