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一聽就來興趣了:“閻望奇,伯母問你,伯母要給你三十萬,你想拿來乾嘛?”
小旺已經快九歲了,父母聊天他又不是沒聽過,他當然知道那筆錢。
而且他可不是普通孩子,他於金錢有著極大的渴望,一直在盼望有錢,盼望自己能獨立,對於三十萬那麼一筆巨款,雖然小,知道那筆錢就算拿到,也不可能是由自己做主,但孩子難免要動動心思,萬一圓圓和陳美蘭真把他不要了,他要拿著那三十萬乾嘛。
雖說對首都來的這個二伯母,因為周雪琴原來一直在罵她,說她們母女全是笑麵虎,軟刀子殺人,自己差點給她們欺負死,小旺於心裡並不喜歡。
但三歲小孩兒都知道錢的好,小旺又豈會不動心。
他給圓圓挑了挑眉,故意說:“我當然會拿那些錢買房子啊,我還要帶著小狼搬出去住,以後我們就不跟閻勝男住在一起了。”
他這話當然是故意刺激圓圓的,想讓她生氣。
但恰逢這個結骨眼兒,關係最好的三兄妹在鬨矛盾,米蘭一看,不就覺得陳美蘭這個再婚家庭,小狼和小旺跟圓圓的關係很僵嘛。
那筆巨款不是給閻肇,而是給小旺的。
誰是小旺的監護人,錢就屬於誰。
曾經有很多次機會,米蘭可以插手,撫養小旺和小狼。
閻佩衡一說就通,警衛員開車來,直接從周母家抱走倆孩子,周雪琴一家連屁都不敢放。
但即使閻衛求過好多回,米蘭都拒不肯養。可現在看著會照顧人,有禮貌的小旺,再看看圓乎乎,既潑皮又乖巧的小狼,米蘭又豈會不動心?
笑了會兒,她說:“你現在的媽媽肯定不會答應的,不過我們家比較民主,閻哈一年總得有三四百的壓歲錢,我拿著幫他炒股,一年能賺六七百呢?”
小旺以為自己就夠有錢了,沒想到閻哈居然比自己還有錢?
頓時孩子就來興趣了:“伯母,你真那麼厲害?”
“想不想跟我去首都呀,三十萬呢,我幫你賺錢?”米蘭試著問。
但這回米蘭的心思落空了,孩子是非常敏感,也非常敏銳的,九十年代的孩子聽了太多被人拐賣,或者毒死的新聞和謠言。
三十萬就像一顆糖果或者一根火腿腸。
哪怕是小旺,他也不敢動真正去玩三十萬的心思,反而會認為那是一根沾著老鼠藥的火腿腸,是二伯母用來誘惑,並想害他的。
陳美蘭就在院門上,圓圓背著小滿倉站在她身邊,村裡好幾個婦女在看。
小旺突然拉起小狼的手,轉身就跑,一鼓氣奔到了陳美蘭的身邊。
繼而,站到了陳美蘭的身後。
“這孩子挺乖呀,美蘭,他真聽你的話。”米蘭走了過來,由衷歎息說:“我開個玩笑,他還急眼了。”
陳美蘭於是笑著問小旺:“你要有三十萬了,自己想好了沒,準備怎麼辦?”
小旺多賊的孩子,看得出來媽媽和伯母之間有濃濃的火.藥味,當然不說話。
米蘭卻笑著說:“小傻瓜,有了三十萬,你這輩子什麼都不用乾,躺著吃就行了。”
米蘭炒股的事閻佩衡一無所知,陳美蘭也沒想故意獻奸,把這天大的事兒捅給老爺子聽,同是一家人,都是當人兒媳婦的,有什麼必要一個搗一個的事非。
但她今天不得不做回惡人了。
錢當然是好東西,人一切的好都從錢上而來。
但俗話說的好,學好三年,學壞三天。她辛辛苦苦教育到才願意學習的小旺,要真的從此就抱上吃三十萬,吃一輩子的心思,那這孩子的一生就全完了。
通貨膨脹那麼厲害,三十萬在將來,買不起首都一個廁所。
可你要拿它哄著孩子從此放棄學習,它能廢了一個孩子的一輩了。
廢他的人和他自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是怎麼被廢掉的。
陳美蘭深吸了口氣,喊閻肇,示意他來趟臥室。
閻肇還是一雙麵手,先在水龍頭下衝乾淨雙手,這才來問:“怎麼了?”
“給爸打個電話吧。”陳美蘭說。
閻肇一臉不明究裡:“你打就行了,怎麼要我來打?”
陳美蘭笑了一下,伸手推了一把:“你打。”
閻肇不明究裡,但在孩子麵前推來打去可不好,他於是打通了電話,這回依然是王戈壁接的,不過她這回語氣倒是正常的,說:“是閻肇嗎,找閻參謀長吧,我馬上幫你喊他。”
不一會兒閻佩衡接起電話了,問:“怎麼回事?”
圓圓在,小狼和小旺都在,閻衛和閻斌搬了凳子在廚房台階上笑著聊天,米蘭也在院子裡坐著,一家人聊的倒也算其樂融融,米蘭時不時伸手,還要拉下小旺一下,大概是想繼續跟他聊聊。
陳美蘭對著免提的電話說:“爸,是這樣的。二嫂拿那三十萬炒股,最多曾經賺過六十萬的事情您肯定知道,她有28萬的債券被套住了,給了我們一張空折子,大概是想等債券漲起來再還錢的。她這想法倒也沒錯,畢竟債券市場足夠火熱,漲了五六年沒跌過,她想賺更多的心思大家都能理解……但萬一債券漲不起來呢,我看二哥勸不了她,要不您來勸?”
她倒是心平氣和。
說的都是事實。
可閻佩衡哪知道米蘭炒股的事情。
他連被套,割肉這些專業術語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他甚至從來不知道米蘭是拿那三十萬在炒股。
他剛才還跟陳美蘭說,一旦她拿錢去炒股,從明天起他會沒臉出門上班,因為他如今敢對顧霄橫,強硬,就是因為他能守著三十萬而一分不碰,他自認為他的兒子兒媳跟他一樣硬。
電話那頭,可怕的沉默。
閻肇也是剛知道這件事,也要消化陳美蘭這句話的意思。
閻衛和閻斌都聽見了,也朝這邊臥室走。
米蘭一臉驚愕,顫聲說:“美蘭,我對你那麼好,我是你二嫂啊,你這是在乾嘛,你怎麼能這樣?”猝不及防的賣她,這還是妯娌嗎?
不像樓房曲裡拐彎,處處是牆處處是門,人們可以勾心鬥角。
這敞亮的大四合院,所有房門搭起簾子,陳美蘭既不遮掩,也不作假。
她就事論事:“二嫂不是說要帶小旺去首都?我不管小旺願不願意,我不會同意,閻肇也不會同意的,即使小旺願意,想跟著你去首都炒股賺大錢,我們也絕不會讓他跟你走,因為他是我兒子,我要自己教育自己養。”
說著,她背手一摸,小旺就在她身後。
順順的,小家夥把自己的手遞到了陳美蘭手裡,而且漸漸的,他突然整個人都撲到了陳美蘭背上,把陳美蘭整個兒摟住了。
“我開玩笑的,我隻是開個玩笑。”米蘭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她真的隻是開了個玩笑,她不知道陳美蘭為什麼要這樣,她為什麼要氣勢洶洶。
回頭,她用撒嬌的語氣跟閻衛說:“老公,我真的隻是開個玩笑,你看看美蘭,她怎麼就急眼兒了,她怎麼能這樣?”怎麼能把事情捅到老爺子耳朵裡。
閻衛已經哀求了好多天了,讓米蘭出債券,還錢。
她每天都保證說肯定漲,明天就漲,結果每天早晨起來錢就會少一點。
結發夫妻,青梅竹馬,米蘭的心思閻衛能不知道。
她就是那麼想的。
首都建設從28萬賠成18萬了,她還不死心,不但不想還小旺的錢,還想勾小旺也去炒債券。
閻衛之所以想出國,想去賺大錢,一切都是米蘭影響的,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他給賠怕了,跌掉的十萬是他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炒債券的性質本身就是賭,跟黃和毒一樣的賭,米蘭自己不見黃河心不死也就罷了,可她怎麼能勾著小旺這麼小的孩子,也乾黃毒賭的事情?
啪的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抽在了米蘭的臉上,嚇的閻斌一聲吼:“二哥你怎麼能動手打二嫂?太不像話了你。”
閻衛還想抽,閻肇伸手拽過他的衣服,直接把他搡撞在牆上了。
一間窄窄的臥室,三兄弟連打帶撕,糾纏到了一起。
而就在這時,電話裡也似來一陣驚呼:“參謀長,閻參謀長,您怎麼啦?”
這是王戈壁的聲音。
哐的一聲,那頭的電話掛了。
閻肇抓起電話,不停的重撥著。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才有人接電話,是個女同誌的聲音,不過並不是王戈壁。
“我父親呢?”閻肇問。
“你是閻衛嗎?你爸心臟不舒服,你崔叔喊了警衛員,要緊急送他去醫院。”對麵的女人頓了會兒,說:“放心吧,萬事有你崔叔,他不會有事的。唉!”
那一聲唉裡,儘是無奈的歎息。
一旦大人鬨起來,小崽崽們似乎就會異常團結。
圓圓已經後悔很久了,趁著這個機會就正式跟小旺說:“哥哥,對不起,我從來沒想過趕你走,我那天隻是說錯話了,好不好?”
小旺羞澀的靠在陳美蘭背上,環著她的腰,歪著頭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