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晶晶是老來女,她媽46歲才懷得她,今年18歲,剛剛參加工作。
今天在公交車上碰到的那個小夥名字叫薛鳴放,其實是她男朋友,因為小夥長得帥氣,而且上過戰場,還是劉晶晶自己倒追來的。
這事兒院裡很多人都知道。
不過軍人就是這樣,穿著軍裝,站在軍人的隊列中就會顯得無比帥氣,女孩子們也真心喜歡。
但一旦脫了軍裝,退伍了,光環就要少一重,要再跑去賣毛片,不說光環,簡直就是臭狗屎了。劉晶晶今天發現薛鳴放在賣毛片,當時就跟他提了分手,因為他一直纏著自己,心裡厭惡,才會在公交車上碰到閻肇時喊著報案,說薛鳴放耍流氓的。
但長輩都在的情況下,突然被問起這事兒來,劉晶晶就有點尷尬了。
劉司令勃然大怒:“晶晶,誰跟你耍流氓了?”
“沒誰。”劉晶晶尷尬的說。
給陳美蘭擠擠眼,她示意陳美蘭不要再往下說了。
陳美蘭今天請客的主要目的是拿下271,也不想牽扯人家無辜的小女孩,就轉而說:“也不止今天耍流氓那小夥一個吧,退伍軍人簡直就是社會的毒瘤,殺人放火打家劫舍,耍臭流氓的都算好的了。”
可她這話一說出來,閻佩衡首先勃然大怒:“美蘭,你說的這叫什麼話?退伍軍人怎麼就成臭流氓了,哪個退伍軍人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了?”
徐副部長是搞宣傳的,也被陳美蘭這句給惹怒了,毫不客氣的說:“你是叫陳美蘭吧,女同誌,全世界有數據統計,咱們華國的軍人轉業後的犯罪率於全球所有的國家中,倒數第一。”
“倒數第一是個什麼概念?幾乎沒有退伍軍人出去犯罪。”陶司令本來就很鬱悶,因為陳美蘭這句,也氣的不行,語氣裡帶著□□味的,再加一句。
一幫老頭圍在廚房門口。
這是他們有涵養,不然就要進來打人了。
閻肇也目瞪口呆,看著陳美蘭。
因為陳美蘭一句話,不但被請來的領導們吃不下飯,他們簡直要炸鍋了。
現場成了□□桶,幾乎可以引燃起來。
但陳美蘭一點都不怕,隻是給了大家一個了然於心,似乎不得不屈從於他們,但絕不苟同的笑,那笑容代表的,正是普通民眾對轉業後自謀生路的,軍人們的認知。
證明在普通民眾的眼裡,轉業軍人們就是臭流氓,就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不穩定分子。
這一笑氣的劉司令頂冒青煙,轉身問閨女:“晶晶你快說,今天欺負你的是不是個退伍軍人?不是吧?”
幾個老爺子又一起轉身看著劉晶晶。
從軍幾十年,他們很少出社會,也不了解社會上的實際狀況。
而在此刻想要捍衛的,是華國軍人的榮譽和臉麵。
他們絕不相信,由他們□□出來的軍人轉業後,會去危害社會,當犯罪分子。
劉晶晶特彆尷尬,尷尬的都沒興趣看那個黑臉叔叔扯褲帶麵了。
她跺了跺腳,隻好捂手,悄悄跟她爸說:“爸,是薛鳴放,他現在居然在賣毛片,還跟我說是因為他媽生病了,為了來錢快才迫不得已乾的。”
劉司令被驚的往後退了兩步:“真的?”
繼而問:“他的轉業金呢?”
“誰知道呢,他說一出去就被人騙光了,他傻冒啊,那麼容易被人騙?”劉晶晶越說越氣。
劉司令卻再往後退了兩步。
他完全不敢相信。
女兒的對象,他曾經還覺得不錯的女婿人選,退伍後做生意被人騙光了錢,居然去乾賣毛片那種丟臉的事情啦?
賣毛片倒不是殺人放火,可比殺人放火更叫長輩丟臉。
閻肇在揉麵,陳美蘭在調涼菜,而幾位老爺子此時正在竊竊私語,交換著他們原來從來沒發現的,那些被放出去自謀生路的,複員軍人們現在的生活情況。
終於,崔部長找到了能自圓其說的機會,於是說:“但咱們能有什麼辦法?戈壁哄了咱們那麼多年,還不是因為咱們隻搞專業,不了解外麵的經濟環境的原因?真是沒想到,軍人們退伍後到了社會上會那麼困難,薛鳴放是個好小夥子啊,居然去賣……賣……”毛片二字說不出來,他歎了口氣說:“可現在咱們安排不出就業崗位,你們說怎麼辦?”
作為領導,曾經像孩子一樣傾儘心血培養過的人材,戰場上立過汗馬功勞的孩子,為了生活去賣毛片,讓如父一般的領導們,不止慚愧,心裡難過呐。
陳美蘭笑眯眯的看著一幫領導垂頭喪氣,看夠了之後才轉身進廚房,在閻肇驚愕的目光中笑著拋了個媚眼,示意他說話。
閻肇看了陳美蘭很久,微微搖了搖頭,才說:“全國那麼多家勞保類軍工廠,把它們開放,招回退伍軍人上班,同樣可以解決就業問題。”
幾個老領導相對看著,發現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一開始軍區準備承包軍產,其實也是為了在這個經濟飛速發展,國防資金減縮的年代下為軍區解決資金困難問題的。
不過崔部長聽的,一直是曾經想私底下低價拿廠的那幫人的片麵之辭。
“據說咱們軍工類的產品不好賣,萬一效益不好,賠錢呢?軍人們能拿到工資嗎?”他問。
這個就得陳美蘭來說了:“販假貨的都能把假香皂賣給崔阿姨,市場經濟下能者上,誰會銷售,你們把廠子給誰就行了?”
現在這社會要賣產品,不是憑質量,憑的是能力和營銷手段。
廚房裡,閻肇還在揉麵,一直在回頭看陳美蘭。
是的,她做到了,她讓這幫老爺子們重提,願意承包軍工廠了。
但是她怎麼才能做到,讓他們把廠子給她?
閻肇也算有點心機,真沒心機,他估計永遠就是一片兒警。
但他也想不到,陳美蘭要怎麼說,才能讓老爺子們把廠給她。
崔部長這會是認真的,笑著問美蘭:“美蘭同誌,聽說你在社會上做點生意,那你說,在承包過程中,咱們得注意些什麼?”
陳美蘭把炸好的花生米放到了崔部長的麵前,擺上筷子,又打開酒瓶斟上了酒,才說:“改革開放,咱們國家也是摸著石頭過河,邊走邊看嘛。我置聽我家閻肇說,您要給馮育承包271廠,是要拿271當個示範廠,在承包中安退伍軍人,解決他們的就業難,並且拿271做為改革實驗品,發現一些承包過程中,比如承包費如何收取,大型機器的維護,各方麵的問題的,我覺得你們已經想的麵麵俱到了,不需要我說什麼吧。”
崔部長夾了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裡,其實這些根本不是他想的,而是陳美蘭自己說的。但既然她已經說出來了,他就順坡下驢:“是是是,確實是這樣。”
摸著石頭過河,先找個人試點承包,有經驗了再大批量放外承包。
既跟上國家政策,他們也能不犯錯誤。
這是崔部長順著陳美蘭的話頭而想到的。
而因為這些話是陳美蘭說的,恰好他又聽說陳美蘭是在經商,於是他又說:“老閻,你一直誇說你這兒媳婦會做生意。要不這樣,271廠的承包,咱們讓你兒媳婦看著幫咱們搞一搞?”
閻佩衡總覺得不對。
為什麼崔部長會讓美蘭承包271,他到底怎麼想的?
對了,好像是因為,原來他一直吹牛,說美蘭做生意做得特彆好。
但這不行,他不能讓兒媳婦承包271,他得拒絕這件事。
不過陳美蘭可不給他機會,她笑著說:“崔叔,您不也不想讓崔敏做軍產生意嗎,都是為了兒女操心,我爸偏心我,不想讓我吃這種苦頭,要不您敬他一杯?”
不止崔部長立刻端起了酒杯,幾位老領導頓時全去給閻佩衡敬酒了。
畢竟才一開始,摸著石頭過河,大家還不知道承包軍產到底有多大利潤。
閻佩衡又一直是鐵麵無私,最公允的一個,這就等於是,不能大家都犯錯,隻有他一個人能置身世外,也算拉他下水嘛。
閻佩衡依然覺得不對。
他甚至特彆後悔,想不通自己乾嘛要四處吹牛,說兒媳婦能乾。
他現在發現自己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陳美蘭笑著轉身,進廚房看了眼鍋,驚的問閻肇:“水都燒乾了,你在乾嘛?”
閻肇比他爹更吃驚,鍋都燒乾了,愣是沒往裡頭下麵。
陳美蘭還真做到了,而且不是她談承包,是軍區領導們要把一個廠給她。
閻肇得給鍋裡重新添水,扯麵,低聲說了句:“謝謝你。”
活閻王佩服的五體投地。
陳美蘭扯唇:“不用謝,反正你隻要知道,除了我沒人會乾這種蠢事就好。”
“拿下271挺好,為什麼會是蠢事?”閻肇不搞經濟,不解的問。
陳美蘭瞪了丈夫一眼。
隻得給他解釋。
商人經商隻有一個目的,賺取更大額的利潤。
而271,按照馮育的方式承包,當然是躺著賺錢,可要真正製定規章來經營,接納轉業軍人,提高承包費,軍區受益,轉業軍人受益,作為承包人,賺的就沒那麼多了。
陳美蘭等於是扒掉了行業內的黑色利潤和灰色產業璉。
要不是看薛鳴放那麼可憐,為了給老媽治病不得已賣毛片,還要被女朋友稱為流氓當街喊打著分手,要不是看閻肇為了一幫轉業軍人,居然破天荒也要搞人情,搞利益關係。
她才懶得乾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從明天開始跟爸好好說話吧?”說完,陳美蘭又說。
閻肇不懂經商,因為陳美蘭的普及,才在慢慢了解社會上的黑暗麵,以及經濟犯罪中的每個方方麵麵。
關於能不能跟閻佩衡好好說話,剛才他們夫妻是打過賭的。
而且此刻閻肇賭輸了,應該願賭服輸。
但就在陳美蘭的注視下,他居然反悔了,堅決搖頭:“不能。”
跟閻佩衡好好說話,閻肇辦不到的。
就比如此刻,親朋來賀,兒孫繞膝,父慈子孝,天倫之樂,享受的人是閻佩衡。
他心裡即使有萬般的愧疚和難過,哪怕嘴裡天天喊著有多愛妻子,蘇文也不可能複生,甚至,首都很多人都認為,在閻佩衡和蘇文的感情中,蘇文是出軌,背叛的那一方。這種情況下閻肇又怎麼能心平氣和。他也知道他不該當著長輩給父親甩臉,但這不正是閻佩衡二十年前種下的因?
要不睚眥必較,嫉惡如仇。
那個人就不是閻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