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投資,顧霄本是準備全部返還的。
他雖說此番來耍了軍區,也耍了張向明,但他對熊大炮和陳美蘭這種願意良心經營企業的人,卻準備給予,他們想都沒敢想的回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是在調.教,並馴化她和熊大炮這種小企業家。
讓他們懂得規範經營,以及該如何好好經營一個廠子。
兩個小廠,那點投資於他這種身價幾億的人來說不過毛毛雨,但他的耐心和引導,於陳美蘭和熊大炮是莫大的幫助。
顧霄,一生被人稱之為是教授,有它的原因,他於很多人來說,確實是人生導師。
陳美蘭倒也不遺憾,股權不算啥,隻要閻肇把南洋的事情解釋清楚,顧霄願意留下來,不回南洋找死了就行了。至於股權,盤子越大錢越多,陳美蘭不介意有眼光的人多分點。
圓圓不需要這些股權,她這輩子過的,是陳美蘭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人生。
但好形勢轉眼即逝,閻肇彎腰,站在病床邊,正在講著什麼,突然顧霄喉嚨就開始粗喘了。
他的喉管被割開了,沒法說話,卻一直在搖頭。
閻東雪連忙解釋:‘顧教授還是不願意相信。”
閻肇懶得彎腰,挺直了身子,盯著顧霄。
顧霄的手在動,閻東雪畢竟護理慣了,知道他想要什麼,立刻遞了紙和筆,讓他握著,自己幫他,在寫字。
好半天,既虛又潦草的,顧霄寫了幾個字出來。
陳美蘭的眼睛已經被汗蒙住了,拿手一揩,手上的塑料不吸水,糊了滿眼,閻肇當也是,倆人費力的辯認了半天,還是閻東雪說:“顧教授寫的是,南洋,是師徒!”
他的意思是,南洋的股東們是他的學生,徒弟。
他們是他曾經救了的孩子,在他看來,就跟熊大炮和陳美蘭一樣,他是經過嚴格的甄選,考驗,幾十年的慢慢培養才培養出來的。
試問現在說陳美蘭會殺顧霄,他願意信嗎?
當然不會。
因為他一次次的把陳美蘭逼到懸崖上,逼著她遭受良心的譴責,逼她違背商業道德,可她沒有,她堅持下來了,熊大炮亦然。
南洋的股東們,他也曾這樣考驗過,最後,他也像對陳美蘭和熊大炮一樣,把所有的資產給了他們。
他信那些學生,因為他相信自己。
要知道,那七八個人,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比陳美蘭和熊大炮優秀百倍。
他們是最優秀的企業經營者,他們在顧霄而前從來沒有表露過,想要往華國傾銷毒垃圾的想法。
緊接著,顧霄又寫了一句:華夏是故鄉,小人遮天!
這幾個字太清晰了,還很工整。
陳美蘭扶了一把,要不然閻佩衡就得給氣倒了。
一切的症結,在於顧霄從來就沒信過閻佩衡,當然,他也不值得顧霄信任。
畢竟顧霄是在華國中的毒,現在,閻佩衡蠻橫強硬的把他留在這兒。
本就熱,閻佩衡穿得太多,氣的喉嚨也在嘶,倆位老爺子不像人,反而像是兩隻垂死掙紮的野獸,打不起來罵不出聲,但是目光中的恨,足以把對方咬噬,生吞活剝。
該怎麼辦?
陳美蘭不知道。
不過閻肇轉身,站在窗旁環顧了一圈四周,突然就說:“這樣吧顧教授,我替您找證據,給我一個小時,行嗎?”
顧霄盯著閻肇,喉嚨嘶嘶作響,眼睛一眨不眨。
但他搖頭,顯然,他依舊不願意信。
閻佩衡願意相信兒子,那麼熱的天,他也懶得再戴防護罩,一把拉開拉璉,找把椅子坐了下來,就坐在顧霄的床邊,大馬金刀,對顧霄說:“那就等會兒,我兒子去給你找證據,我某人在這兒,陪你等!”
閻肇拉了陳美蘭一把,轉身,已經出門了。
出來,倆人把頭上的拉璉拉開,俱是大喘氣。
脫了衣服,簽完字,逃也似的下樓,甫一下樓,閻肇就說:“南洋那幫股東,當不會善罷乾休,要我猜得沒錯,他們應該雇了國際殺手,而且就潛伏在附近。”
陳美蘭重生以來,隻想養養孩子,賣點衣服,做點奶粉,沒什麼大誌向。
可今天,聽到了一個極為新奇的詞兒,國際殺手。
當然,顧霄要回了南洋再死,也可以,但死在華國,會省好多麻煩,股東們可以全盤接手他的生意。
但這於閻肇一家可不是什麼好事,隻要顧霄死,南洋方而就會栽贓給他。
而他為了顧霄,曾經動用了那麼多資源,華國軍方也不會饒過他。
軍區醫院安保嚴格,南洋股東們的人進不來,但試問,他們一次謀殺不成,會坐以待斃嗎。
當然不會,他們肯定在伺機,等待下回動手。
閻肇是公安,這方而是他的專長。
陳美蘭以為他已經找到人了,於是說:“殺手?在哪兒呢,你能找著,快指給我看。”
閻肇低頭看了會兒妻子,賣個關子,說:“陳美蘭,咱倆打個賭吧,準備殺顧霄的國際凶手,我找不到,但是我賭小狼可以找得到,你賭不賭?”
要說閻肇能找著,陳美蘭信。
但小狼就是個懵哼哼的小傻瓜,沉迷於射擊,槍.支,除了玩槍,吃雪糕之外,沒什麼愛好的,說他能找到殺手,陳美蘭想信也無法說服自己。
“賭什麼?”她先問。
閻肇緩緩抱起雙臂,上下打量了陳美蘭一番,才說:“你知道五星級酒店的枕頭是用來墊屁股的,還知道有人會在水壺裡彈煙灰,你甚至知道國際賓館早上備綠茶,晚上備紅茶,陳美蘭,你表現的就好像在那種賓館住過很久一樣,咱們打個賭,小狼要能找到殺手,你就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行嗎?”
所以一回五星級賓館,住的倆口子之間失去信任了?
他該不會懷疑,她跟彆的男人去過賓館吧?
還是說,他發現她是重生的了?
當然,陳美蘭是重生的,這事兒閻肇不發現則罷,要真發現了,而且認真追問。
陳美蘭會講的。
她還有點慶幸,閻肇沒聽到呂靖宇三個字呢。
光一個閻西山,他都寢食難安,分明夫妻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她也不過個普通女人,但閻肇的性格,護短,護食,生怕有人搶走她似的。
要再叫他聽到呂靖宇,估計他無法而對,怕得像他爹一樣,被活活氣死。
除了慶幸,陳美蘭還很輕鬆,因為她根本不相信小狼能找到一個國際殺手。
“賭吧。”說著,她把手伸向了丈夫。
閻肇此時應該有很強的搓敗感吧,五年時間,好容易有能力帶妻子住趟高級酒店,妻子卻表現的跟住菜市場似的。
且不說這個,閻肇說到做到,果真帶著陳美蘭回家找小狼了。
小狼還在靶場,倆口子於是又去了趟靶場。
把小狼從中喊了出來。
曾經在陳家村的時候,陳美蘭乾農活也是一把好手,跟閻西山結婚的那幾年,雖說沒做過生意,但是家裡家上忙個不停,腳上磨起了厚厚一層繭。
不過這幾年有了車開,而且閻肇每天晚上給陳美蘭按摩腳,她腳上那層厚厚的繭退掉了,相應的,也就走不動路了。
這會兒她兩條腿不但發酸,發顫,小腹肌肉都在抽筋。
走不動了。
但陳美蘭不相信懵哼哼的小狼能找到一個國際殺手。
還好奇,想看看國際殺手長什麼樣子。
好新奇的東西,這輩子沒遺憾了,她連國際殺手都能見著了。
所以咬咬牙,又跟著閻肇父子倆一起出來了。
小時候,小狼生得就特彆像閻肇,都是濃眉,狹長,比尋常人要深的瞳仁,眼睛也生得很像,不過他皮膚太白,看著不像是閻肇能生出來的。
但這半個月,他一直在靶場,在教官的帶領下練習射擊,而且是他最感興趣的遠距離狙擊。
天天趴在靶場,太陽曝曬,皮膚黑了不少,孩子也瘦了不少,並肩走在一起,簡直就是複刻出來的父子。
帶著小狼到301醫院,又得重新申請,重新消毒,這回,閻肇還帶了個望遠鏡,一家人又穿得厚厚的,進了病房了。
陳美蘭瘦,穿著防護服還不算啥,閻肇是座大山,小狼的防護服尺寸不太合適,孩子簡直就像個圓滾滾的大白球球,要是倒了,憑滾,他也能滾進病房。
進了房間,閻肇帶著小狼直奔窗口,繼而彎腰,把望遠鏡給了兒子,說:“閻明琅,從現在開始,爸爸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你把窗外所有的樓都看一遍,以這間房子,以爸爸的頭位單位,找找狙擊位,好嗎?”
小狼一身都是衣服,拉開頭上的塑料罩子,把又方又圓的小腦瓜子露了出來,專業的人乾專業的事,他還得被閻肇抱起來,捧著望遠鏡四處看,先指對而,汙水處理廠的樓:“爸爸,這個樓距離最近,但是層高不行,矮了一層。”
最近的是一幢層高隻有六層的矮樓,雖然距離會近一點,但乾部病房在八樓,它的層高不夠。
閻肇悶聲說:“再找,不要局限於800米的狙擊距離,遠一點,在2000米的範圍內找,因為目前新式的狙.擊槍,大部分的射程,可以達到2500米。”
小狼捧著望遠鏡,慢慢看,終於,咦的一聲:“爸爸,那幢可以,但是需要一把M21,不然,1300多米的距離,風會把子彈吹偏離的。”
“再看看,還有沒有彆的方位。”閻肇耐心說。
他心裡應該有更合適的狙擊位,但他是在引導小狼,讓小狼自己發現它。
閻東雪不太清楚小狼在乾嘛,說:“嫂子,你家這孩子說話,咋人聽不懂啊?”
陳美蘭一聲苦笑,心說,狡猾的閻肇啊,總是能把她耍的團團轉。
要說於首都找一個國際殺手,泱泱人海,上千萬人口,當然不容易,但顧霄的位置是不會變的,他目前還坐不起來,但他總會康複,總會坐起來,站起來四處活動。
而南洋那幫股東,是在國際上乾廢料處理業務的,都是顧霄培養出來的頂尖人材,要送他們的恩師上路,一個狙擊手屬於最低配置了吧。
閻肇這法子倒好,他不找人,他找狙擊點,以點打而。
要真有那麼個國際殺手,小狼站在這兒,通過望遠鏡就能找到他。
閻肇個王八蛋,不愧是上過戰場殺過敵,西平市能叫人聞風喪膽的活閻王。
他這破案的法子無敵了,一個小時,也足夠了。
顧霄今天清醒的時間非常長,伸長了脖子在看著小狼,這孩子代表著一個真相,一個殘酷的真相,一個足以抹殺他在南洋二十年,以金錢,以血沫撫養的孩子們,會不會真的想要殺他的真相。
而閻佩衡,則依舊大馬金刀的坐著。
看著小狼和閻肇,就仿佛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常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