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了一會兒倒也就算了,可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到了半路上,陰沉了一整天的天空開始下起了大雨,車子直接就給拋錨了。
“師傅,這怎麼辦啊?”有人問道。
司機也著急,今天輪到他跑最後一班車,本來以為跑完這三十分鐘的路程就可以回家了,沒想到現在出現了這種情況。
“修倒是挺好修的,就是這麼大的雨也修不了,隻能等雨變小一點之後才能下去。”
顧芸看著窗外,心裡越來越著急,剛剛上車時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四點半了,現在這麼一折騰,五點鐘肯定趕不回去了。
一想到答應大寶的事,她心裡就在不斷的打鼓,害怕大寶等不到她及時回去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時間就在顧芸心急如焚中一分一秒的過去,往常像這麼大雨勢的雨,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但今天就好像老天都在和他們作對一樣,下了快半個小時才停下來,等到司機修好車,回到招待所時,顧芸已經比預計的晚了一個多小時。
顧芸也顧不上剛下完雨,路上還全都是水了,抱著包就往招待所的方向跑去,還沒跑近,就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
顧芸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一定是正在等著自己的大寶,腳下的速度不由得更快了。
事實上,從四點開始,寫完作業的大寶就開始盯著時鐘了,他記得媽媽說過五點會回來,所以等長長的分針再轉一圈,他就能看到媽媽了吧?
他今天比昨天又多學會了三個字呢,全都端端正正的寫在作業本上,大寶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給媽媽看了。
但他盯著時鐘看了好久,久到已經過了五點了,媽媽還沒回來。
大寶有些擔心了,他想到昨天晚上媽媽答應自己的事,想了想讓小寶待在房間裡,自己打開了房間門走了出去。
大寶很想出去找媽媽,但是知道這樣會不安全,會讓媽媽擔心。
所以隻是乖乖的站在門口,一直焦急的仰著腦袋,認真的看著巷子口,想看看媽媽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可巷子口來來回回經過了好多身影,甚至還下起了大雨,也始終沒有顧芸的影子。
前台原本還有點擔心的,後來見大寶隻是乖巧的站在那裡,並沒有跑出去,也就沒說什麼了,等到下大雨的時候,她還讓大寶先回去待一會兒。
但大寶隻是搖了搖頭,他看著越來越黑的天色,小眉頭也皺的越來越緊,小心臟砰砰的跳個不停。
終於,當牆上的時針快要指到七時,巷子口那裡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借著昏黃的燈光,大寶清楚的看到了,那道身影正是——
“媽媽!”
他話音剛落,顧芸一把將他抱在了懷裡,甚至來不及平複呼吸,就著急的問道:“寶貝你說什麼?你剛剛喊媽媽了?”
大寶完全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呆呆的看著媽媽。
“寶貝能不能再喊一遍,再喊一聲媽媽?”顧芸心裡激動不已,但怕嚇到孩子,隻能放輕了聲音的哄著。
大寶點點頭,張開嘴就想喊媽媽,但這一次,無論他怎麼著急都叫不出了,就好像他又一次弄丟了會說話的鑰匙一般,再如何用力,發出的也是奇怪的聲音,根本喊不出“媽媽”。
大寶張大嘴巴試了好幾次,嗓子都有些嘶啞了,也還是於事無補,著急的他一張小臉變得通紅。
顧芸忙拉住他,安慰道:“沒事,沒事的,這次能喊出來就說明寶貝是可以說話的,隻是因為太著急了,說不定等什麼時候一放鬆,就又能說出來了呢?”
顧芸其實已經很高興了,哪怕剛剛隻是大寶一時著急才叫了出來,現在又恢複成之前那樣了,但那種興奮的心情依舊克製不住,至少剛剛的那句話,讓她看到了可能性。
就好像期待已久的某件事終於等來了希望一般,即便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但它確實是真實出現過的,隻要出現了一次,難道還怕沒有第二次嗎?
顧芸安慰著大寶,見他漸漸的平靜下來之後,就準備去做飯了,但一摸大寶的額頭,卻發現開始有些發燙了。
因為小寶長期生病,所以顧芸立馬就反應過來了,大寶這應該是發燒了。
雖然大寶已經很懂事的沒有跑出去,隻是站在門口等她回來,但下雨的時候水汽太大了,他年紀還小,從前身體虧空的營養還沒來得及補回來,這麼一受寒立馬就發燒了。
顧芸也不耽擱,趕緊抱起大寶往房間走去,把他的外套脫了,塞進被子裡,包的嚴嚴實實的。
“寶貝先躺一會兒,媽媽去給你熬薑湯好不好?”
然後又把小寶叫過來:“照顧一下哥哥,要是他想喝水,就把保溫杯打開知道了嗎?”
“嗯,放心吧媽媽。”小寶連連點頭。
顧芸交代完,就立馬去廚房了,此時的她心裡充滿了著急,
也許發燒對於孩子來說不是什麼大事,但大寶畢竟不一樣,他本來就有輕微的自閉症,顧芸還怕任何的病症都可能會引來並發症,導致病情變嚴重。
所以即便隻是低燒,也緊張不已。
廚房裡生薑多得是,紅糖也還有,往鍋裡麵放上涼水,多切一點薑片進去,再放上紅糖,等水燒開就可以了。
前台過來問顧芸:“我那還有退燒藥,你要不要拿過去?”
“不用了,我這邊也還有。”顧芸道。
這些都是宋清給她的,當時離開醫院,宋清遞給她的袋子裡,不僅有她之後需要喝的草藥,就連各種各樣的備用藥都有,顧芸此時對宋清更加感激了。
雖然是藥三分毒,但如果發燒不退的話,吃藥見效肯定快一些。
薑湯很快就熬好了,顧芸盛了四碗,給大寶喝了兩碗之後,自己和小寶也都喝了一碗。雖然小寶沒有淋雨,但冬天寒氣重,喝點驅寒的沒有壞處。
而且她下車的時候,雖然雨勢已經變小了,但也是冒著雨跑回來的,這會兒身體沒什麼問題,可顧芸不得不采取點防護措施,現在還有一大堆的事等著她去做,在這種節骨眼上,她沒有資格生病。
因為發現的及時,加上大寶也隻是有點低燒,顧芸就暫時沒有給他吃藥,隻是讓他先睡一會兒。
大寶抿著嘴角,把顧芸的手拉了過去。
顧芸還以為他是害怕,想要自己陪著他,但下一秒,就看到他伸出食指,在她的手心輕輕的寫下了三個字:對不起。
顧芸心裡一軟,知道大寶是在為生病的事道歉,心裡更加難受了。
但她沒有直接安慰他,而是笑著道:“寶貝知不知道,每個小孩長高前會有什麼感覺?”
大寶搖了搖頭,小寶也湊了過來:“媽媽,是不是會好餓?”
顧芸笑了:“對,除了好餓之外,還有很多小朋友會發燒,等到發燒好了,就會驚喜的發現自己長高了,變成了大孩子。”
大寶眼前一亮,期待的看著媽媽,心裡的沮喪一掃而光。
他也想長高,想早點變成大孩子,這樣就能保護媽媽和妹妹了!
因為大寶生病了,顧芸特意把晚飯做的清淡一些,在煤爐子上煨著皮蛋瘦肉粥之後,還打算做個辣椒煎雞蛋。
滬市這邊有一種小青椒,味道不辣,還帶著點甜味,切成小塊的之後,和鹽、醬油以及蛋液攪拌均勻就可以下鍋了,煎蛋要好吃的秘訣就是油要多放一點,這樣才會焦香酥脆。
等到煎蛋做好之後,顧芸特意用鍋鏟將蛋餅分了一小半,裝進盤子裡,去找了前台。
前台被香氣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這是給我的嗎!”
顧芸笑著點點頭:“對,謝謝你這麼多天的照顧,我明天早上就打算走了。”
“這麼快,你找好房子了?”
“對,明天就過去了。”
“那恭喜你啊。”
因為顧芸明天走的比較早,所以前台今天就給顧芸辦理了退房,也是這裡的價格便宜,今天都初六了,住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也就七十塊,一晚上十塊錢,也算是挺劃算了。
回到房間之後,趁著大寶和小寶吃東西的時候,顧芸把房產證從包裡拿了出來。
一開始兩個小蘿卜頭還沒反應過來,但等聽顧芸說道:“咱們明天就可以搬到新家裡麵住了”時,小寶第一個舉起了自己的小手。
“媽媽,那我還能和媽媽睡一張床嗎?”
顧芸沒想到她最先想到的會是這個,笑著道:“到時候我們一人一張床,媽媽睡外麵,保護你們。”
到時候找木匠打桌子椅子時,還要備上一張單人床才行,加上那張上下鋪,就正好三張床了。
小寶雖然可惜自己不能和媽媽睡了,但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去上學,成為大孩子了,就隻能忍痛的點了點頭,又小心翼翼的問道:“那要是晚上想媽媽了,可以和媽媽一起睡嗎?”
顧芸摸著她細軟的頭發,“當然可以。”
小寶又開心了起來,像隻小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的開始收拾著東西,不僅是她自己的,還有哥哥和媽媽的,全都裝進袋子裡。
雖然衣服折的亂七八糟的,但顧芸也沒攔著她,而是笑著坐在一旁,告訴她應該怎麼動手才能把衣服折的更好看一些。
哪怕已經累得不行了,但這天晚上顧芸一直沒睡好,時不時就要起來試一試大寶的體溫,害怕晚上突然會出現什麼情況。
不過好在沒事,大寶睡得很安穩,燒也慢慢退了下來,顧芸這才趁著天還沒亮,趕緊補了會覺。
第二天一早,顧芸帶著兩個孩子吃了點包子後,就去了公交站,前兩天白家村那裡的房子手續也已經辦下來了,拿到了房產證之後,未來至少一個月內她都不會再過來。
清晨的公交車上人特彆少,位置相應的就多,顧芸讓兩個小家夥再睡一會兒,但今天馬上就要搬家的事令他們太激動了,根本睡不著,隻想趴在窗戶上看外麵的風景。
兩個孩子以前都是被關狠了的,顧芸摸了摸大寶的額頭,發現溫度已經完全降下來了,也就放心的由著他們玩了。
差不多七點半他們就到了,過去的時候,屋子門正好是打開的,裡麵的東西已經完全搬空了,而且衛生也都打掃好了。
“小顧啊,你們這麼早就來了?”賣房的喬嬸子笑著道,“幸好我今天來得早,不然這家裡都沒收拾乾淨的話,還得麻煩你們了。”
顧芸笑著搖了搖頭:“喬嬸子您客氣了,這些衛生我來打掃也是沒事的。”
“那怎麼行呢,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多累啊。”
喬嬸子話音剛落,小寶就特彆乖巧的叫了聲“喬奶奶”,大寶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小寶立馬道:“奶奶我哥哥感冒了喉嚨痛,所以不方便叫您。”
“哎喲,怎麼生病了?”喬嬸子已經有孫子了,對這種小孩子那是喜歡的不行,而且小寶和大寶個頂個的長得好看,更是疼愛的從口袋裡拿出了糖,遞給兩個小家夥。
小寶連忙說謝謝。
喬嬸子也沒有待多久,今天一早她老伴就已經去出攤了,這會兒她也要趕緊去幫忙。
臨走前把鑰匙給了顧芸,還道:“對了,小顧,屋子裡還有個衣櫃沒搬走,裡麵我擦過了很乾淨,你們的衣服放在裡麵就可以了。”
“好,謝謝嬸子。”
既然已經有了衣櫃,顧芸就先把衣服都掛好了,才帶著兩個小家夥出去。
今天是初七,假期的最後一天,基本上所有的店鋪都已經開門了,大街上的人格外多一些,顧芸牽著大寶和小寶,先去找了個木匠鋪子,把自己需要的東西說了一遍。
除了一張床,兩張桌子、四把椅子之外,顧芸還特意要了兩個小板凳,可以折疊的那種。
從木匠那裡出來之後,顧芸又去買了不少日用品,最後買了把鎖,這才帶著孩子回了家。
屋子裡原本是有鎖的,但顧芸自己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住著,安全問題不得不謹慎一些,於是特意又買了一把,這樣兩把加在一起,才會更加安全。
今天一天,除了買東西以外,剩下的時間顧芸就待在家裡,和大寶小寶一起收拾東西,重點檢查了一下門窗,確定可以關嚴實之後才洗了個澡上床休息。
這邊雖然是公共廁所,但每一層都有,所以洗澡也不用跑特彆遠,提著熱水過去就可以了。
大冬天的,洗了澡之後全身都暖洋洋的,因為是第一天,找木匠打的床也還沒好,所以乾脆就三個人一起睡了。
小寶剛到新地方,興奮的不行,一雙大眼睛這裡看看那裡看看,就是不願意睡覺。
顧芸笑著道:“那你明天可要起不來了,我就帶著哥哥一個人走了。”
“走?媽媽你想去哪裡?”小寶連忙問道。
“去粵城。”
小寶眨眨眼:“粵城?那是哪裡,去那裡乾嘛呢?”
“咱們去進貨。”
今天已經初七了,過完元宵,實驗小學就要報名開學了,顧芸還有八天的時間,在這八天以內,她必須湊齊學費和讚助費,不然大寶和小寶就要再等半年才能上學了。
所以,她沒時間耽誤了,明天一早就要出門,而且這一去至少都要兩天,顧芸也不放心把兩個孩子留在家裡,所以乾脆就一起帶著去。
黑暗中,顧芸聽著兩個孩子逐漸平複的呼吸,悄悄的摸了摸放在枕頭下的錢。
那是她手裡剩下的最後一點錢,九百三十一塊五毛。
甚至還不到一千塊的數額,顧芸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成功的進到貨,但這一次,在她心裡,賺錢的欲。望格外的強烈。
她一定要掙到錢。
一定讓兩個孩子,有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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