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楚雲梨剛一踏進門,迎接她的就是一個飛來的茶杯。
楚雲梨側頭躲過,茶杯砸在廊下,瞬間碎了一地。
郡王妃看起來四十出頭,容貌秀美,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隻眼角多了幾條細紋。好好的一個美人,愣是被臉上的戾氣給毀了大半。
楚雲梨隻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眸,裝模作樣行禮:“給母親請安。”
行禮後,也不等郡王妃叫起,自顧自站直了身子。
郡王妃眼帶蔑視,冷笑道:“我看你是想氣死我。以前學的規矩呢?都已經大把年紀的人了,眼看就要做祖母還不懂事……以前我有教過你,我沒叫起,不許起身。”
這些事,楚雲梨記憶中都有,半蹲著是很累人的。楊艾草蹲得最久的一次足足半個時辰,蹲得她雙腿不停地打顫,然後摔倒在地上,結果又去偏院數了一日夜的豆子,這事才算完。
楚雲梨隨口解釋:“昨夜跪得太久,腿疼。”
不提昨夜還好,郡王妃今早上起來聽說人在前半夜就已經回去睡了,臨走前甚至還將裝豆子的碗都砸了,大早上愣是讓她氣得飯都吃不下。
郡王妃氣得頭上的釵環叮鈴作響,質問:“這是你對婆婆的態度?這就是你楊家姑娘的教養?”
“兒媳進門這些年來,一直都挺聽話的,至於教養……你也說兒媳粗鄙上不得台麵,應該早就習慣了才對。”楚雲梨歎口氣:“兒媳實在想不通,您這麼看不上我,當年為何要選我入門?”
郡王妃怒瞪著她:“彆以為你有了兒女就能在府你站穩腳跟,憑你處事的態度,憑你對我的不恭敬,做了郡王妃也隻會給府裡丟臉。”
那可不一定。
楊艾草小時候在鄉野長大,因為父親是讀書人,且有讓女兒高嫁的心思,雖讓她家裡家外乾了不少活,但該學的規矩還是學了的。後來嫁入郡王府,不得長輩喜歡,前後有一二十位嬤嬤前來教過她規矩。
那麼多人連番教導,就算是個榆木,也能學出個樣子來了。她又不是蠢貨,這些年下來,該懂的都懂。也就是郡王妃找茬,才會總拿規矩儀態在說事。
說真的,楊艾草本身常年被婆婆打擊,那是一點自信都沒有。換作往常,早已經又低了頭了。
楚雲梨再次福身:“兒媳身子不適,怕過了病氣給您,今兒就不立規矩了。”語罷,轉身就要走。
郡王妃被她這樣的態度氣得夠嗆:“艾草,你給我站住。”
楚雲梨頭也不回:“兒媳是為您的身子著想,實在不想落下不孝的名聲。您非要留,是想逼我們不孝麼?”
郡王妃麵色鐵青,一巴掌拍在桌上:“你簡直愈發不像樣子,當年我就不該聘你過門。”
說起聘楊艾草過門,根由還是在郡王妃本身。
郡王妃唐娉婷,名字很美,年輕時人也美,就是家世不太好。論起來,比楊艾草出身還要低。
楊艾草父親是進士,哪怕是寒門出身,也是正經的官家女。而唐娉婷……父親隻是一個不入流的主薄,也就曾曾祖父從寒門科舉入仕,最高做過五品官,總之,入郡王府,她是絕對高攀了的。
也是因為郡王府那時候險些卷入奪嫡之中,郡王妃為了不惹上頭懷疑,才答應兒子讓這麼一個身份低微的兒媳進門。
唐娉婷過門沒多久,新君登基,郡王府徹底出局,也徹底安全了。於是,郡王夫妻倆就不太喜歡唐娉婷的家世,直到她生下了嫡長孫,才總算坐穩了世子妃之位。
這出身低的人,要是娶了一個高門兒媳,日子還怎麼過?
在楚雲梨看來,楊艾草之所以多年以來被婆婆為難,其實是唐娉婷心中懷有妒心。
唐娉婷隻得了一個兒子,之後再未傳出喜訊。而楊艾草不同,生下了長女後,又接連生下兩個兒子。在這期間,還因為被婆婆虐待而落胎兩次,如若不然,孩子還會更多。
並且,關海全雖然不是東西,平時花心好色,後院的女人一直沒少過。但也時常幫著楊艾草求情……他越是求,楊艾草受的罪就更重。
過了好幾年,楊艾草隱隱發覺了這樣的事實。特意找了關海全深談過後,他才不再管婆媳之間的矛盾。但是,楊艾草也沒想到,男人一直不管她,後來也養成了習慣。
近幾年來,楊艾草受罰,關海全從不過問。甚至還如昨夜一般找了女人在屋中逍遙。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後悔了,想休了我嗎?”她掰著手指開始算:“我過門後,孝順長輩,也為郡王府生兒育女,還守過兩次孝,休不得。”
凡是為夫家守孝的女子,隻要不是犯了大錯,都是不能休的。
郡王妃看到她這樣的神情,氣道:“就憑你頂撞長輩,我有何休不得的?”
楚雲梨並不生氣,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樣:“你已經找到了合適的繼室,對不對?那姑娘姓甚名誰?可有婚配過?對了,郡王世子哪怕再娶,也多的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以聘,你可彆幫他找寡婦之流,娶進門也貽笑大方……”
早在楚雲梨問第一句話時,王妃的臉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