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夫也不是說一點病都不會治, 他們隻是擅長的不多,有一個手捏一張燙傷膏的方子, 就能養活了全家。
真正會治病的大夫,不怕彆人說自己是庸醫,但這幾位不同,他們靠的就是僅剩的那點名聲招攬客人,名聲要是被毀了,這半輩子的積攢也就毀了。
因此,幾人都動了真怒, 各自拿回了自己的藥膏轉身就走, 臨走前還撂下話, 以後再不會接診高長河。
高長河渾身上下痛得厲害, 折騰了這半天以為上了藥膏之後多少能好轉一些,結果, 藥膏都沒能碰著他的手指頭就沒了。
還是魯大力得到消息趕過來, 將人接回了家。
楚雲梨已經和周平安離開, 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
如今楚雲梨比較忙,沒空做衣, 因此,她找了兩個手藝好的婦人,讓他們幫忙。辦好這件事, 天色已經黑了,兩人對坐著吃晚飯。
此刻天色已晚,不管是後麵幫忙磨豆腐的夥計還是幫她做飯的人都已經下工回家。
有敲門聲傳來,楚雲梨值得自己去開門,門口站著杏花。
這對沒有關係的姐妹倆,從小就不太對付, 互相看對方不順眼。楚雲梨上下打量她:“這大晚上的,有事?”
杏花咬牙,質問:“你為何要當街打人?”
楚雲梨恍然:“你這是為高長河抱不平來了?”
“不是。”提及此事,杏花有些煩躁。繼父家中的日子並不好過,那天和父親深談過後,得知父親來幫林荷花不是因為疼愛,而是另有緣由後。她乾脆就搬回了家住,家中的日子要安逸得多,就是偶爾要替父親跑腿。
當然,比起淘洗豬毛的臟臭。跑腿算是很輕鬆的活計,此次上門,就是父親叫她來的。
“高長河傷得很重,不隻是外傷,內臟也有傷。王大夫說,他至少要臥床養傷半個月,還不一定能下床。”杏花皺眉道:“高長河家裡就得一個體弱的父親,沒人能照顧他,你把人打成這樣,讓他以後怎麼辦?”
這些是魯大力的原話。
楚雲梨抱臂靠在門框上,閒閒道:“他嘴欠,活該被打。將心比心,要是他這麼說你,你能忍得住?”
杏花:“……”這麼一算,高長河這頓打,好像確實沒白挨。
“爹讓你回去跟他道歉。”
“不去。”楚雲梨一口回絕,抬手關門:“我要吃晚飯,若非讓我去,我還揍他一頓。”
杏花愕然,她失聲問:“你就不怕弄出人命來?”
“我可沒有把人打死。”楚雲梨強調:“他若此刻斷氣,那也是在你們魯家。與我無關。”
大門關上,杏花隻得悻悻而歸。
魯大力看到女兒這般模樣,便猜到了原委,衝著正在燒熱水的汪氏抱怨:“那孩子是徹底長歪了,簡直不分是非。”
汪氏垂下眼眸,她不太讚同魯大力這番話,自從女兒定親那天母女倆分開之後,她回來後想了許多,腦中一團亂麻,始終理不出頭緒。她覺得自己沒錯,一個帶著大筆家資的寡婦帶著個年幼的女兒獨自生存,就如小兒抱著大筆銀錢招搖過市,分明就是招人來搶嘛。
她肯定是要嫁人的。
嫁給魯大力後,她們母女還算過得不錯。仔細回想了一番,她覺得自己沒選錯。但此刻聽到魯大力這番責備的話,她心頭卻有些複雜。
誰的孩子誰疼,有人這樣毀自家姑娘的名聲,魯大力不說責備那張口胡言之人,反而怪女兒下手太狠。當時她要是在,也會儘力阻止,若是膽子大點,說不準也會跟女兒一樣狠揍高長河一頓。
“高長河確實不對,哪能隨便汙蔑荷花名聲呢?”汪氏鼓起勇氣道:“如果他真如你口中那般仗義,就算真的與荷花之間有什麼,也不會當著眾人的麵宣之於口,應該幫著隱瞞才對。”
魯大力訝然:“荷花在大喜之日掉頭回來,讓他丟了臉麵……這人活在世上,活的就是一張臉,他生氣之下,嘴上暢快幾句而已,又沒動手,高長河要是真的想動手,你以為周平安那個病秧子能打得過他?”
這話也挺有道理的。
汪氏不再說了。
“反正,得讓荷花道歉,還要讓她賠償藥費。”魯大力壓低聲音:“那高長河要是一怒之下跑去報官,荷花怕是脫不了身。”
聞言,汪氏心頭一驚:“不會吧?他嘴欠才挨了打……”
魯大力冷哼一聲:“要不是看在我們的兄弟情分上,你看他會不會報官?那死丫頭,占了老子的便宜,還死不承認,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高長河痛得嗷嗷直叫喚,一整夜都沒睡著。
他睡不著,魯家的其他人也彆想睡。
被折騰了一宿,汪氏翻來覆去想了許多,翌日早上,找到了楚雲梨這裡來。
“荷花,高長河萬一去報官,你怎麼辦?”
“他不敢。”楚雲梨篤定地道。
汪氏一臉不讚同:“他和你魯叔感情好,這才放你一馬,你抽空還是回去道個歉,咱們該賠就賠,惹上了官司不劃算……”
“他不去報官,不關魯大力的事。”楚雲梨有些不賴:“你要是抽空去高山村打聽一下他的名聲,就知道他為何不敢了。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都做了不少缺德事,哪敢主動招惹衙門?”
汪氏愕然:“他做了什麼?”
“大事沒有,偷雞摸狗之類的沒少乾。”楚雲梨強調:“我不嫁給他,是不想被他壓榨,不想做一個混混無賴的妻子讓人恥笑。”
門板合攏,汪氏久久未回神。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魯家走去,進門後,剛好看到鹵大力站著屋簷下不耐煩地道:“大早上的你去哪兒了?趕緊做早飯,之後給長河熬藥……”
汪氏終於回神,顫聲道:“大力,你知道他在村裡是個什麼名聲嗎?”
魯大力皺了皺眉:“外人隻會以訛傳訛,那家裡窮的人向來被人看不起,外人都會胡亂編排。長河又是個不愛計較的,想也知道沒什麼好名聲。”他語重心長地道:“看一個人,不是看外人怎麼說他,得看他做了什麼。我隻知道我醉死在街上的時候被長河救了回來,如果不是他,我墳頭上都已經長草了。趕緊做飯去。”
汪氏張了張口,到底沒再言語。
杏花不喜高長河,所以拒了婚,如今高長河都住到了家裡,加上林荷花毀了婚事,她怕父親重提二人的婚事,哪怕不願意幫繼父乾那些又臟又累的活,也還是悄悄搬回來母親那裡。
高長河整日躺在床上哀嚎,魯大力如今缺銀子,但缺的不是這些小錢,請大夫的銀子他還是拿得出來的。在他看來,不說害高長河傷得這樣重的人是便宜女兒,隻看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的情義,就不能漠視高長河傷重而不管。
因此,魯大力請來了靠譜的大夫給高長河整治,又找了個夥計回來照顧。
楚雲梨下手挺有分寸,高長河養了半個月,已經勉強能下床。這些日子在魯家吃好喝好,他都有些舍不得離開。但傷已經養好,再不走,有些說不過去。真變成了無賴,魯大力也不是傻子,不會這麼縱容他。
於是,高長河這天吃晚飯時,便提出要回家。
他傷勢還未痊愈,走路還小心翼翼,魯大力一臉不讚同:“你這樣回去也乾不了活,彆說照顧你爹了,還得讓你爹反過來照顧你。你先住下,等傷勢痊愈再回去不遲。”
高長河苦笑了下:“過完年,我就二十有四,可還未成親……哪些跟我一般大的人,過幾年都要做祖父了,前些天我爹還在念叨著抱孫子的事,我還是回去,尋個媒人幫忙說門親事。可我們父子倆那樣的家境,怕是找不著合適的人選。”說到這裡,他滿臉苦澀:“不能怪父親托我後腿,隻怪我自己命苦。也罷,不拘姑娘如何,隻要是個女的,下雨知道往家裡跑,不管是嫁過人的寡婦還是傻子,我都認了。”
語罷,端起湯一飲而儘。
喝湯愣是喝出了喝酒的豪邁來。
魯大力聽著這番話,心頭頗不是滋味,又幫他盛了一碗湯,歉然道:“這事怪我,荷花要是懂事點,也不至於讓你落到如今地步。”
就在楚雲梨回家的兩天後,高長河上門討要賠償,他不是自己來的,帶著父親還有本家的一個嬸子。那個嬸子大罵林荷花不厚道,說魯家耽擱了高長河的婚事。話裡話外都在說,若不是高長河為了和魯家接親,早就跟他一個遠房侄女成了好事。結果,這邊被林荷花放了鴿子,她侄女那邊又已經定下了未婚夫,弄得高長河雞飛蛋打。
魯大力得知此事,心頭便愈發歉疚,咬牙道:“這樣吧,你的婚事包我身上。”
高長河搖了搖頭:“還是不了,杏花對我諸多抵觸,你要是強迫她,不過是又一個荷花而已。”
魯大力可不敢再提將杏花嫁給他,之前杏花母女倆把事情鬨得沸沸揚揚,讓他丟了大臉。再來一次,他可承受不住。他說這話的意思是,另外幫高長河選個合適的姑娘。
“我去幫你找,一定讓你滿意。”
高長河滿臉感動:“叔,你幫我太多了,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