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接受了羽毛做自己的兒媳,可不願要這個寡婦。一把年紀,看著嬌嬌弱弱的。她這個婆婆都不敢對她太大聲。
這娶回去的哪兒是兒媳,分明是個祖宗嘛。
“如蘭,我們還忙著收拾東西,你要是說完了,就趕緊回去吧!對了,聽說你在幫工,客棧裡應該很忙,你彆耽擱太久,免得被東家訓斥!”羅母下了逐客令:“我們這忙忙亂亂的,也不是待客的時候,以後你回了村裡,咱們再細聊。”
曹如蘭聽出了她的話中之意,麵色霎時蒼白下來,沒多久就眼淚汪汪,似乎隨時會哭出來。羅大江看不得她如此委屈:“娘,如蘭隻是跟我說幾句話。”
羅母聽到兒子護著她,氣了個倒仰,愈發覺得不能讓這女人入門。否則,兒子的心早晚被她誆了去。
“咱們隻是同鄉,有什麼好說的?”羅母仰了仰下巴,指著另一間廂房門口的羽毛:“那才是你媳婦。”
羅大江歉然地看了一眼羽毛:“娘,那是丫鬟。”
羅母一愣。
羽毛是丫鬟,還得帶回鄉下。豈不是說兒子還得娶個媳婦?合著他想妻妾雙全?
怎麼不美死他呢?
羅母氣急,真的想將手裡的掃帚丟過去。
羅父察覺到院子裡氣氛不對,也在門口聽了一耳朵,剛好聽到了兒子最後一句話。他頓時皺起了眉。
說起來呢,羽毛有身契,確實是個丫鬟不假。也就是他們家門楣低,才想著把人聘回去做兒媳。羅父的想法比較實惠,羽毛年輕貌美,應該能賣個好價錢。他立刻道:“想回就回吧。”
他看向一臉不讚同的妻子:“如蘭是同鄉,咱們在百多裡外遇見,本身就挺有緣的。能幫就幫一把。”
於是,羅家幾人帶著羽毛和曹如蘭母子踏上了回鄉的路。
楚雲梨聽說了這件事後,忍不住一笑,低聲吩咐了管事幾句。
論起來,借回村裡的那些銀子可都是於府的,怎麼都不可能是羅大江的吧?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楚雲梨讓人去討債,本也正常。
要是讓羅家占了這個便宜,就算她願意,於新蘭也絕對不肯。
*
羅家人離開之後,於父總覺得空氣都好聞了些,唯一讓他堵心的就是那胡臨安三天兩頭的來,經常都撞著飯點。
本就是舊友之子,人家又沒說要占女兒便宜。他不高興也隻能忍著,還不好把人攆出去,隻得將其留下一起用飯。
再坐在一起,難免就會說話,於父聽他談吐,愈發替老友欣慰。
這一日,胡臨安又將於父哄得眉開眼笑,趁著於父過去吩咐管事之際,他悄悄衝著楚雲梨眨了眨眼睛。
楚雲梨瞪他一眼:“你收斂些。”
胡臨安一臉無辜:“我要是不哄,他什麼時候能答應將你嫁給我?”
其實很快的。
於父想讓女兒生下孩子接手於家生意……且不說於新蘭已經不年輕。他年紀漸大,這孩子還是要親自教養長大,他才能真的放心。
比如這兩日,於父已經悄悄在請媒人幫著說親。自家不缺銀錢,他要求不高,希望那人長得好,會哄人,還得聰明。
前兩者比較好找,但最後那條件……聰明人也不能答應來入贅呀。
再說,真找一個聰慧之人,不是知根知底,於父能放心才怪。
所以,媒人覺得這分好處棘手的很。於父在聽完了媒人的話後,也知道這人不好找。
兩人低聲說了幾句,於父回頭就看到靠在一起的兩個頭。他輕咳了一聲。
那邊二人立刻分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於父看在眼中,不知怎地,心裡反而更憋了。
送走了胡臨安,天色已經不早,於父看了看外麵馬車,道:“新蘭,今兒就到這,咱們先回去。”
父女倆難得早回家,都想回去多歇會兒,結果呢,剛坐下不久,就有人來稟告,說外頭有一個大腹便便的女子找上門。
彼時於父已經昏昏欲睡,管事不忍打擾,便先報到了楚雲梨這裡來。
“要生了?”楚雲梨心中狐疑,之前沒這事啊!難道她的到來還多出來一個女人?
管事頷首:“看那樣子,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要臨盆。”
“把人請進來。”楚雲梨裹上披風,直接去了外院。
找來的女子一身紅衣,身形豐腴,肌膚白皙細膩,臉上還上了脂粉,眉眼間有一股風塵氣。肚子高高隆起,因為衣衫穿得薄,楚雲梨還能看到那肚子上有隱隱滾動的痕跡。
這孩子應該是真的。
但問題是,孩子他爹是誰?
楚雲梨開門見山:“你來找誰?”
女子未語淚先流,軟軟跪倒在地:“姑娘,我來找你哥哥……他……衛郎他……他說要來接我的,我等啊等,等啊等,先前不敢打聽,也是這兩天才聽說他已經不在……嗚嗚嗚……他這一走,我和孩子怎麼辦?”
說到後來,已然泣不成聲。
楚雲梨愕然。
於新蘭回來已有半年,於家長子離開了大半年。算算時間的話,他倒是很有可能會留下這麼個孩子。但他人已經不在,孩子到底是誰的,也不能隻聽這女人的一麵之詞。
楚雲梨用手撐著下巴:“你們在哪認識的?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他又是怎麼碰的你?”
一連串的問話,紅衣女子倒也不慌,她是郊外畫舫上的花娘,出身是卑賤,但卻從未伺候過人。剛好她掛牌的那夜就遇上了於家少東家。
接下來,少東家將她放在了心上,時常前去探望,更是買了個宅子金屋藏嬌。
宅子買在郊外的半山腰上,人跡罕至,平時隻有一個小丫鬟伺候她。也不許她打聽外頭的事。因此,她才會在人沒了大半年之後才得到消息趕來。
聽著沒哪裡不對,楚雲想再多問幾句時,得知消息的於父趕了過來。
他有些激動,看著麵前女子的肚子:“真是我兒的子嗣?”
出了這麼多事,他算是看明白了,子嗣那是越多越好。尤其兒子走了後,隻留下這一條血脈,若是真的,他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孩子護好,讓他平安長大。
“是。”紅衣女子名秋月,她輕輕摸著肚子,滿臉的慈愛:“衛郎說,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如果您知道的話,一定會高興的。但……妾身的身份實在上不得台麵,遲遲不敢來見您……”說到這裡,她眼圈又紅了:“如果早知道我的遲疑會讓我二人陰陽相隔,我一定不害怕。哪怕您打死我,我也要來請罪。”
說著,她雙手捂臉,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
楚雲梨卻並沒有於父的歡喜,大抵是事不關己,她整個人都比較冷靜,問:“爹,不如找大哥生前貼身伺候的人來問一問?”
身邊的隨從對於主子到底接觸了哪些人,肯定能說清楚。
於父頷首:“去請大雨來。”
大雨如今還守著主子的院子,平時打掃一下,其實就是給養著了。得到消息後,很快就趕了過來,他看到秋月,有些詫異:“你怎麼會在此?”
秋月看到他,淚水落得更凶:“大雨,衛郎呢?”她問出這話,渾身已然失了力氣,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你告訴我啊,他人在哪?我要見他……見不到他……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彆太傷心。”於父皺著眉,側頭吩咐身邊的隨從去請大夫,就怕秋月傷心太過動了胎氣。
楚雲梨心頭有些酸澀,這應該是於新蘭的感受。也是,父親一直都挺疼愛她,如今又這般在意彆人,不難受才怪。
她伸手捂住了胸口,眼神嚴厲地看向大雨:“大哥身邊有這麼一個女人,你為何早不說?”
大雨低著頭跪了下去:“小的不敢說。畢竟……秋月姑娘的身份不合適……”
看他眼神閃躲,楚雲梨厲聲道:“說實話。你明明知道大哥走了之後爹對他的子嗣肯定會格外在意,甚至在意到不在乎孩子生母的身份,卻如今才來稟告……依我看,這女人腹中孩子根本就不是大哥的,是也不是?”
大雨始終低著頭:“秋月姑娘確實伺候過主子。小的敢對天發誓,如有半句虛言,全家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