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本來是守門的,也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對上主子的目光,欠身一禮,飛快退走。
楚雲梨走到邊上的椅子上坐下。
周意林看在眼中,一臉的不讚同:“你渾身濕透,還是趕緊換下來才好。”
楚雲梨看著內室:“我想救人,沒想到腳下不穩,反而將人推了下去,若是姚姨娘腹中胎兒有了事,我這一輩子都會不安心的。”
反正她就是不走,得不錯眼的盯著。
周意林仔細回想了下,姚姨娘傳出有孕之後,他攏共尋過三個大夫診脈,說的話都差不多。沒人說她的胎有問題。
他又不是不能讓女子有孕,很快就信了此事。但周小妹一番話落在他耳中,讓他整個心像是被貓抓了似的,怎麼都平靜不下來……姚姨娘當初還跟他哭訴過,小時候被用了很重的藥,這輩子都不能有孩子,隻能靠他的寵愛過。
因為此,周意林對她特彆寬容。
但有了身孕確實是好事,周意林很是歡喜,後來想到了姚姨娘說過的這些話,也很快就拋到了耳邊。
最先來的是一直幫姚姨娘安胎的大夫,進去把過脈後,出來時一臉沉重。衝著周意林深深一禮:“公子,這胎保不住了。”
周意林麵色難看,擺了擺手:“配藥吧,讓姨娘好好養身。”
與此同時,屋中想起了姚姨娘悲痛的哭聲。
周意林聽得心頭沉甸甸,有一瞬間,他真覺得齊小妹心思惡毒,彆人孩子都沒了,她還在胡亂編排。
恰在此時,隨從到了,身邊帶著四位大夫,進門後行禮道:“還有三位大夫在路上。”
正在開方的大夫看到這般情形,手中動作微頓,重新提筆時,手都在發抖。
周意林本就暗中注意著他,見狀心裡一沉,冷聲問:“婦人小產過後這方子很難配嗎?”
大夫嚇一跳,手抖了抖,墨汁滴在紙上,暈開了一大片。他勉強扯出一抹笑:“姨娘著身子被狠傷過,這藥確實得斟酌。公子,您找這麼多大夫來,是不信任老夫嗎?”
“我是擔憂姨娘。”周意林揮手:“一個個進去,我要聽實話。若是膽敢欺瞞,往後你們也不用在城裡混了。”
後被請來的幾位大夫有些不忿,但周家給出的酬勞實在豐厚,到底還是忍了,其中一人進了內室,出來後麵色驚疑不定地看著那位還在開方的大夫。
周意林直接問:“如何?”
大夫:“……”不如何!
“這……”他看向剩下的幾人:“還是等他們幾位看過之後,咱們再一起會診。”
周意林沒了耐心:“本公子現在就要聽你的診治,讓我滿意的話,給你一百兩!”
大夫一愣,隨即大喜。
剩下的三位搶著往裡闖,卻又在門口被人攔住,隻能一個一個往裡進。
滿心歡喜的大夫再次一禮:“依我看,姨娘根本就沒有身孕。反正我沒看出有孕的跡象,或許他們有不同的見解也不一定。”
周意林閉了閉眼,他都不敢側頭去看邊上齊小妹的神情,總覺得她在笑話自己。
很快,另一個大夫出來,他偷瞄了一眼最開始拿到銀票的大夫,再無顧慮:“我沒診出來有孕。姨娘傷身太過,很難有子嗣。”
周意林一揮手,隨從又給了一百兩。
剩下的兩位大夫也是差不多的話,周意林臉色已經黑如墨汁。
楚雲梨又打了個噴嚏。
周意林被噴嚏聲吵得回過神,終於想起來了齊小妹是唯一一個為他生下康健孩子的女人,道:“你趕緊回去,將濕衣換了。”
楚雲梨並不動:“公子不怪我麼?”
“不怪你。”周意林滿心煩躁。
楚雲梨又問:“我發現了這麼大的事,公子會不會賞我?”
“賞!”周意林說這個字時,已經在咬牙切齒。
楚雲梨挺歡喜:“我不太喜歡衣衫首飾,公子還是直接給我銀子吧!”說著,腳步歡快地跑走。
周意林本來心情就煩,看到她這樣,更覺鬱悶。
唯一讓他覺得安慰的是,發現姚姨娘身孕是假的,他讓大夫順便去給那個有孕的通房丫鬟診了脈,那丫鬟是真的有了身孕……如若不然,周意林怕是真的要氣死。
稍晚一些的時候,楚雲梨剛剛暖和過來,就聽說周夫人有請。
楚雲梨過去,周夫人正在塗手,頭也不抬地道:“我聽說,是你戳穿了姚姨娘有身孕的事?”
“是!”本就是自己乾的事,楚雲梨不覺得有遮掩的必要,早在將人推下湖水時,她有猜到會有這樣的情形。
周夫人看她不卑不亢,上下打量她一番:“意林後院的事情挺多,得有個人幫著照看。我思來想去,覺得你挺合適的。”
楚雲梨有些驚訝:“這……我得照顧華哥。”
那位陳姨娘可是在府裡長大的,生母也是在這府中呆了幾十年的奶娘,她最該清楚後院是怎麼回事,也知道該怎麼管。
相比之下,齊小妹一個鄉下來的丫頭,除了容貌外,簡直是一無是處。而另一位姨娘是大戶人家的庶女,也要比她懂得多。
張氏禁足,楚雲梨早就知道這後院會有人管,但沒想到會落到自己頭上。
“我找人教你!”周夫人已然有了決定,不容人反駁。
管後院一攤事,確實挺麻煩,但也有諸多便利。比如,可以隨時派人出去,能知道府裡許多動向。下人們再不敢小瞧她。
走出正院,楚雲梨歎了口氣,本來還想搬出去來著,反而越耗越深了。
周府……規矩實在太大,她自己想離開的話,隨時都能走。但想帶著孩子出去,還不被周家追究,就得細細謀劃
真把她給逼急了……這周府不存在了,自然就可以走了,也再沒本事追究。
楚雲梨抱著這樣的想法,又覺豁然開朗。
回到院子裡不久,就有人送來了不少賬本,跟賬本一起過來的,還有兩個管事婆子。
“夫人說,讓奴婢教您。”
楚雲梨翻了翻:“我連字都不認識,根本也看不懂,你們念給我聽吧。”
後院的賬目,這些日子是周夫人在管,一點毛病都沒有。隻不過,送來之後會不會有問題……那是必然有的。
畢竟,齊小妹一個鄉下丫頭,字都不認識,怎麼能算得了賬?
夜裡,楚雲梨正打算睡下,其實是等丫鬟睡了之後她再去齊小桃院子裡熬藥……既然要熬夜,那就得早點睡。
外麵天還沒有黑透,她就已經打算歇下,冬雨卻又進來了,一臉的糾結:“姚姨娘派人過來說想,要見您一麵。”
她如今已經被公子厭棄,楚雲梨完全可以不用管。還有正事要辦呢,當即揮了揮手:“我已經歇下了,明日再說。”
冬雨不敢糾纏,退出門時又道:“剛才陳姨娘院子裡的人來說,想要約您喝茶。”
楚雲梨頷首:“我記下了。”
管著後院的差事,楚雲梨不太想要,彆人可是想要到命裡去了。
就比如這位陳姨娘,從小到大在這院子裡長大,最是清楚權力的好處。聽說在張氏被禁足之後就沒少在這上頭花功夫,尤其是在姚姨娘有孕,她還特意跑去跟姚姨娘交好過一段,就是為了讓她幫自己說話。
可惜折騰了這麼久,什麼都沒能拿到,或許還是因為她太急功好利,讓周夫人看在了眼中,所以才沒有選她。
翌日早上,楚雲梨精神有些不太好,昨天夜裡她過去給齊小桃把過脈,得重新換藥,其中有一樣藥得細細磨成藥粉,弄了大半宿才回來睡。
剛起身不久,陳姨娘就到了。
“齊妹妹,我聽說你落了水,不知道可有生病?這段日子的湖水特彆的冷,你該小心一些,免得著了風寒,再被人給占了空子……”說到這裡,她一臉神秘兮兮湊了過來:“我聽說康哥的死因有疑!”
楚雲梨側頭看向她,一臉嚴肅:“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萬一傳了出去,讓彆人以為後院亂七八糟,就是你的錯處了。再說,如果真的有疑,公子不會不管,你彆亂說話。”
陳姨娘被她這一吼,有些愣住,半晌後反應過來,麵上有些下不來,不過一個鄉下丫頭而已,以前看到自己就跟小貓似的,要多乖有多乖,如今也來訓斥他了。“
心裡不高興,卻又不得不服,人家如今有孩子傍身,又有夫人看中,看不上自己,也隻能忍著。
她很快收斂了麵上神情,擠出了一抹笑來:“齊妹妹過得謹慎,也是提醒了姐姐。,姐姐心裡都記著呢。對了,昨天聽說賬本送了過來,姐姐我讀過幾天書,看過一些賬,妹妹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可以開口。”
說到這裡,她又露出了一臉憂心:“那些管事婆子最會糊弄人,你可千萬彆聽她們的。”
楚雲梨頷首:“你說得對。但是,我不認字,夫人也把賬本交給了我,既然找我沒有找你,那就是不想讓你看見賬目。既然如此,這賬本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給你看的。要不,你直接偷兩本拿回去瞧?”
陳姨娘:“……”偷?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幾天給大家加更,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