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華:“……”
楚雲梨揚聲道:“送客!”
柳永華又想苦笑,現如今,他也就是客了麼?
或許在杜鵑兒眼中,他還是惡客。
*
柳永華跑了一趟,無功而返,雖然不甘心,卻也不敢再糾纏。他已經惹惱了姚家,可再也惹不起杜鵑兒了。
柳父發現自己借不到銀子之後,就想著先把自己的小家管好。眼看高氏母子回了娘家就沒消息,似乎打算長住,他厚著臉皮上門接人。
高家如往常一般接待了他,柳父正放鬆呢。高氏拉了他到外頭說話。
“你如今身無分文 ,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帶著兒子兒媳婦不可能跟你過苦日子,這樣吧,我給你一點顏色,就當是全了我們這段夫妻情分。”
柳父自然是不願意的,有個女人在身邊可以幫他洗衣做飯,如果她走了,他身邊的所有事情都得親自動手。兩個兒子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說不準還得他出手照顧。
“夫人,你不能這樣。”
高氏剛剛還好言好語,聽到這話,立刻沉下了臉:“我為何不能?明人不說暗話,你當初為了什麼娶我,咱們都心知肚明,說白了就是為了讓我給你乾活。我也想過了,反正我還年輕,怎麼都要改嫁,憑自己的雙手換一碗飯吃挺合適的。但你如今……我就算累死累活,也不一定能吃飽飯。這門婚事作罷,你若要點臉,然後就彆來找我了,否則,彆怪我絕情!”
柳父離開高家時,頗有些狼狽。
等回到父子給人租住的小院,已經是深夜,柳永信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柳永華坐在門檻上,渾身落寞。
“爹,如何了?”
柳父搖搖頭:“本來我還想著帶著你們兄弟兩搬去那邊的院子裡住,可她已經跟我明說,往後不會再回來,還不許我糾纏。永華,你說得對,半路夫妻靠不住。”
柳永華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或者說,早在高氏母子回家後幾天沒消息,他就已經猜到了結局。
“現在怎麼辦?”
柳父無言:“也不知道姚琳琳能允許我們逍遙幾天。”
柳永華同樣無言,這時候,他突然就想起來了自己的母親,於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大牢之中。
柳母被關在牢中,對外頭的消息一無所知。看到兒子過來,她滿是歡喜,以為又有好東西吃。可目光落在兒子的手上時,她頓時就失望了:“你怎麼沒有帶東西過來?我記得酒樓裡的點心隨時都有多的……你是不是來得急?”
如果是在路上臨時起意過來探望,來不及帶東西也是有的。柳母沒有責備,但忍不住囑咐:“往後你就算沒空親自過來,也可以讓人幫我送點東西,最近天氣變冷,我那一床被子不夠用,稍後你讓人捎一床過來。這些天我都聽說過了,有好多人壓根就不能熬到刑滿,因為這裡麵一到冬天冷的跟冰窖似的,如果沒有足夠的被子會生病。生了病沒有藥吃……最後就死路一條。每年這大牢裡都會病死好幾個,他們多半都是沒有家人或是被家人厭惡的,我不同,我有兩個兒子,就算你爹再去被那個狐狸精勾去了心神,你也不會不管我的。”
你想看兒子一直不吭聲,她心頭有些不安,追問:“對麼?”
柳永華聽著母親的喋喋不休,頷首:“對!兒子不會不管你,但……我如今自己都沒有被子蓋,拿什麼跟你送?至於你說的點心,現在酒樓已經成了彆人的,我跟爹住在一個破小院裡,隻有一間屋子,父子三人躺一張床上,每天夜裡搖搖晃晃,我感覺那床會垮……”
柳母聽著這些,總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
“怎麼會?”
她下意識就覺得兒子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但看兒子那慎重的神情,她心裡愈發不安:“發生了何事?”
“姚琳琳跟我翻臉了,讓我們家還銀子。酒樓的生意越來越不好,根本賣不了什麼好價,我們把所有的東西賣完都隻夠還一半。”柳永華歎息:“姚琳琳現在倒是沒有追債,但我們不知道他還能容忍幾天,之前就已經撂下狠話,說要讓胡家追究。說不準哪天弟弟就要來跟你做伴了。”
柳母覺得跟自己跟聽天書似的:“怎會如此?”
柳永華垂下眼眸:“我跟爹也弄不明白緣由,反正,事情就已經這樣了,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跟你說,以後我們大概不會經常過來給你送東西。還有,就是想問一問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柳母脫口道:“我被關在這裡,所有的東西都靠著你們送,哪裡能有什麼主意?我娘家那邊,從頭到尾都沒有來探望過,壓根就指望不上。”
“我們已經去過了,他們不肯借銀子,還說了不少難聽的話。”柳永華早就知道舅舅一家靠不住,但當時走投無路,便想上門碰碰運氣。果不其然,沒有借到銀子不說,還被奚落了一頓。
柳母皺眉:“明明你們夫妻倆日子過的好好的,她為何說翻臉就翻臉,是不是你惹惱了她了?”
“關我什麼事?”柳永華知道自己有錯,但他不想承認,聽到這話,突然就激動起來:“如果不是你們把小兒子寵的無法無天,給家裡遭了災。我又怎麼會拋妻棄子落到如今地步?錯的是柳永信,是你們夫妻倆,怎麼最後又怪到我頭上來?你們到底講不講道理?”
這一通發作,嚇著了柳母。
兒子從小到大很少這麼暴躁,她試探著道:“是姚琳琳太難伺候?”
“她生不出孩子!”柳永華這些天在外頭附小做低,早已經受夠了,此刻衝著在大牢裡的母親,再不想忍耐,或者說,就算他發作一通,母親也無可奈何。且有些話在這裡說了絕不會被傳出去。
“娘,你一直就偏疼永信。我六歲就開始幫酒樓洗盤子,他十歲了還在外頭亂轉,拿著我們賺來的銀子到處買東西。這麼大了,什麼都不學,又什麼都有。我也是你們生的,為何你要這麼偏心?還說我沒有孩子就過繼他的……他闖了禍,你讓我拋妻棄女,我沒有兒子你還讓我把所有的東西留給他的兒子……憑什麼?”
柳永華越說越激動,質問道:“那才是你們親生的,我是你們撿來的是不是?”
柳母啞口無言,她做了多年生意,並非詞窮之人。隻是她心裡清楚,男人已經靠不住,柳永信還那麼小根本指望不上。唯一能靠的就是這個長子。因此,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打算與之爭辯。
“娘錯了!”柳母眼看兒子已經在盛怒之中,急忙出聲安撫:“我想著你們是親兄弟,該互相扶持,他不會丟下你不管,你與其給彆人養孩子,還不如幫他養……這有血緣的,到底是比那沒血緣的要靠得住。娘沒想到你這麼抵觸,你不願意可以跟我說嘛,事情都好商量,你還這麼年輕,說不定能有自己的孩子呢……姚琳琳不能生,但她是個女人,你隻要把她哄好,不愁她不鬆口!”
“遲了!”柳永華蹲在母親麵前,揪著自己的頭發:“她生氣了,再也不會原諒我。”
柳母麵色複雜,知子莫若母,兒子短短幾句話,雖然沒說什麼,但他已經聽出來了,夫妻倆會反目,應該是跟兒子為了生孩子有關。
或許,兒子在外頭跑去找了彆的女人,被其發現,這才鬨翻了。
柳母猜出了真相,但她不敢提。
恰在此時,看守走了過來。
其實呢,隻要給足了銀子,看守很少會過來催促。畢竟,大牢不是什麼好地方,一般人都不會來,來的人都能理解出現在這裡的人想多留一會兒的心思,都不會刻意為難彆人。
看守閉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柳母想要責備兒子,卻又知道自己不能吼,她不知道如何麵對兒子,便看向看守:“小哥,可是有事?”
柳永華回過神來,抹了一把臉:“我即刻就走。”
看守擺了擺手:“我不是來催你的,就是我剛才聽說了一個消息。好像是胡家人上門來告你弟弟了,說他出手傷人,害人性命……”
柳母:“……”來了!
柳永華一顆心直往下沉,麵色頓時就變了:“你沒聽錯?”
“沒有!”看守有些不高興:“我是在好意提醒你,這件事情,如果傳到了大人麵前,你們柳家一定會有麻煩。你還是趕緊想想法子阻止胡家吧!”
柳永華來不及和母親多說,拔腿就跑了出去。
柳母也挺擔憂,整個人扒住欄杆,恨不能把頭伸到外麵去。
柳永華出了大牢,往衙門跑去,遠遠就看到大人走了出來扶起了胡老太太。
他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