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一想也是,又以為是唐老爺身邊得力下人成親,便將貨物接進了庫房。
唐夫人聽到接貨,還以為是女兒的嫁妝,到了看到婆子回來,問:“放在了哪個庫房?”
婆子知道主子最近擔憂的事,道:“壓根就不是姑娘的嫁妝,那都是一些粗笨之物。應該是老爺賞給身邊人的,姑娘的嫁妝還沒送來呢。”
聽到這話,唐夫人開始發愁:“還有六天就是婚期,老爺到底在忙什麼?”
接下來唐老爺又是三天不歸家,唐夫人坐不住了,直接跑去鋪子裡堵人:“老爺,不是我不懂事,真的是這事情再耽擱就來不及了。那麼多的嫁妝,得提前裝好,還得準備挑嫁妝的人,得給他們準備衣物,要是備得多了浪費,備少了又麻煩。”
唐老爺一臉莫名其妙:“嫁妝送來了啊,你沒收到?”
唐夫人一臉茫然。
她側頭看向身邊的管事婆子。
婆子先是疑惑,仔細回想了一下府裡最近接收的貨物,頓時臉色都變了。
唐夫人明顯也想到了此處,驚聲道:“是那些粗笨之物?”
唐老爺頷首:“紅衣鐵了心要嫁喬家。我還特意去量了尺寸,他家院子實在太小,喬治坤的屋子也就隻有紅衣沐浴的屋子大。但婚事是她自己選的,喬家又買不了彆的院子,就隻能按著他家的屋子來。至於料子,喬家人上上下下都要乾活,細布正正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得跟紅衣談一下,嫁人之後不要再這麼嬌貴,那些太貴重的衣物和首飾就彆帶了……”
唐夫人腦子嗡的一聲,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她看著麵前男人喋喋不休,這些話她都懂,可連在一起,卻怎麼都聽不明白。
“不是……”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的意思是,那點東西就是紅衣的嫁妝?”
見對麵的男人坦然點頭,她脫口道:“可紅衣是你的嫡女,就算不分家裡的祖產,拿你兩成銀子置辦嫁妝不過分吧?”
唐老爺麵色嚴肅:“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那時候我還打算給她四成,可她……從來都不聽我的,一直任性妄為,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我哪裡還敢給她這麼多?有時候銀子給多了,那是禍端,我這是為她著想。”你看唐夫人還要再說,他不耐煩地一揮手:“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並且,你不許私底下貼補。若被我發現,回頭後宅就交給紅安媳婦來管。我看她生意做得不錯,後院那點事應該能擺布明白。”
此話一出,唐夫人再多的不滿也隻能生生咽下。
她走出鋪子時,整個人失魂落魄的,還險些一腳踩空。
上了馬車後,唐夫人是越想越擔憂……要知道,喬家在走六禮時,送的禮物在唐夫人看來雖然一般,但對於喬家來說,應該是傾力置辦了的,說不準外頭還欠了債。
這樣的情形下,他們把還債的希望都放在了女兒的嫁妝上,本來唐夫人不在意這些,實在是喬家備的東西並沒有多貴重,於女兒的嫁妝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抬抬手就還了。偶爾她還覺得這樣也挺好,女兒進門就還了一大筆債,喬家更不敢苛待,可現在……如果女兒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喬家失望之下會怎麼做,還真不好說。
唐夫人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焦心女兒的婚事,沒怎麼找繼子夫妻麻煩。
楚雲梨以為,得等到唐紅衣嫁人之後唐夫人才會想起自己,沒想到眼瞅著婚期在即,唐夫人不忙著置辦筵席之類,卻親自到了她的院子裡。
“有事?”
唐夫人歎了口氣:“雨娘,出事了。”她把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這事兒怎麼看都不合適,紅衣是家裡的嫡女,老爺怎麼能這麼做呢?”
她以為江雨娘已經是唐家的媳婦,無論心裡怎麼想,至少得顧著麵子。小姑子這樣嫁人,唐家所有人都要丟臉,江雨娘若是懂事,就該幫著勸。
楚雲梨一臉驚訝:“真的?”
唐夫人頷首:“老爺鐵了心,我實在勸不動。過兩天就是婚期,到時曬嫁妝……眾多賓客麵前,咱們家如何解釋?”
“這樣啊。”楚雲梨想了想:“那天我就抱病,不見人了就是。”
唐夫人噎住。
這是重點麼?
就算是不見人,這臉也丟了啊!
“不是,雨娘,這大戶人家不會嚼舌根,但這種事稀奇,肯定會有人暗地裡議論。以後一有貴女出嫁,就會有人把這事拿出來說。你臉上也無光啊!”
楚雲梨似笑非笑:“夫人,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我出身小門小戶,不懂得你們說的那些規矩。在我看來,喬家和紅衣對不起我,他們過得越慘越好。要我說,父親給那些嫁妝,還給多了呢。最好是一點都不給!”
她早就知道唐紅衣那些所謂嫁妝是什麼東西,跟普通人家的姑娘出嫁比起來是挺厚,但若說是唐家嫡女出嫁,那就是個笑話……得臉的丫鬟都會有這麼多的嫁妝。
唐夫人麵色特彆難看。
接下來兩天,唐夫人各種蹦噠,各種找人勸說,就連唐家出嫁的姑奶奶都被她找了回來。
唐紅安的姑姑很不喜歡這個繼嫂,不過,事關唐家人的臉麵,她還是準備回來勸勸哥哥。兄妹倆關在屋中說了半個時辰,唐氏出來後,對唐夫人表示自己為無能為力,實在勸不動。
唐夫人又去找了長輩,甚至連娘家人都請來了,可最後還是無功而返。她傻了眼,難道女兒真就這麼出嫁?
事實上,唐紅衣真就這麼嫁了人。
她鬨也鬨了,結果是唐老爺還將裡麵的衣櫃收了,料子也拿走了一半。
再要鬨,本就慘淡的嫁妝隻會更少。
喬家人不知道這些事,歡天喜地的準備迎親。喬母最近麵上歡喜,其實心裡叫苦不迭。家裡已經徹底被掏空,甚至還跑去另外兩個媳婦的娘家借了銀子。
好在,隻要等到新婦進門,家裡的日子就好過了。
她打算得好,到了兒子成親那天,她頭天一宿沒睡,一想到自己家裡會進一個財神爺她就各種激動,天不亮就起了身。
迎親隊伍在這城裡不算頂好,但在這條巷子裡,絕對是頭一份。一大早,喬治坤就身著吉服帶著人往唐府去了。
他身上的吉服是唐府送來的,從裡衣外衫甚至是襪子樣樣齊備,還都繡上了花。喬母還是第一回看到這麼好的料子。喬治坤本身就長得好,穿上這量身定做的貴氣衣物,更添幾分俊美。
喬母送走了兒子,前來賓客紛紛給她道喜。她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
“還是你有福氣。”
“這媳婦一個比一個厲害……治坤娶了這位,喬家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還有人衝李氏和柳氏道喜:“你有這麼個妯娌,你們倆以後能沾不少光。彆的不說,唐家的外孫肯定會讀書,到時候你們的孩子也能跟著蹭,要是孩子天分好,說不準以後就脫了這窮人的皮,變成了官身。”
有人笑道:“喬家已經不窮了。以前那都是跟咱們裝窮的,彆的不說,就他們家走的六禮,你備得起,還是我備得起呀?”
喬母其實不太樂意讓人把話往這些事情上引,因為喬家人乾的活都擺在麵上,能有多少銀子大家心知肚明。但他們確確實實拿出了這麼多,而借了多少銀子也不是秘密……那多出來的銀子哪裡來的,隻要是不傻的人都知道。
一群人議論紛紛,喬母找了個借口脫身,又去跟彆人寒暄。
這兒離唐府挺遠,喬治坤特意早出門,就怕誤了吉時。快過午時,院子裡等待的眾人終於聽到了喜悅聲臨近,紛紛湊到了門口觀望。
最前麵的是花轎,然後是喬治坤,然後是嫁妝。
眾人一瞧,立刻就發現了不對。
唐家嫁女,應該十裡紅妝。前腳聘禮都進了院子,後麵的應該在一條街外,至少也是半條街外才對,可這一行人,好像沒有多長。
喬母也看到了,責備道:“吉時還沒到,不應該這麼著急。該在外頭等一等後麵的人的。也不知道管事是怎麼安排的……下一次不能找他了。”
等迎親隊伍到了跟前,眾人起哄著新郎官,又發覺了不對。這喬治坤,好像並沒有多歡喜,像是強顏歡笑的模樣。
喬母看到兒子這神情,心裡咯噔一聲。再想要仔細問,但此刻她湊不上前,那邊的喜婆已經在迎新嫁娘下花轎。她抽了個空,將特意找去排隊伍的管事抓了過來:“剩下的人呢?你們怎麼不等一等?唐家的人沒來過,萬一走錯了路怎麼辦?”
管事是巷子裡的人,平時也會幫彆人家迎親,聽到這話,麵色一言難儘:“沒有剩下的人,全都在這裡。”
喬母:“……”
她皺了皺眉:“這大喜的日子,我忙著呢,你彆跟我開玩笑。”
管事一臉嚴肅:“這麼大的事,我敢拿來跟你開玩笑嗎?”他伸手一指,正抬著東西進門的眾人,話說得更加直白:“那些就是嫁妝,聽唐家的人說,這嫁妝不多,是因為唐家姑娘嫁了小門小戶。”
喬母麵色發白,險些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