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心虛, 不敢再阻止。卻也不敢任由唐老爺盤問自己的下人,隻一臉憂心地跟了上去。
楚雲梨得知了消息,也趕到了外書房。
外書房的隔壁平時是空的,今天更加空曠, 裡麵的桌椅都搬走, 隻剩下了主位。
唐老爺高居上首,冷冷看著地上抖如篩糠的婆子, 道:“我聽說你女兒即將定親, 未婚夫也是我唐家的人,是麼?”
婆子急忙點頭:“多謝老爺掛念, 奴婢感激不儘。這門婚事是夫人做的媒, 那孩子是鋪子裡的一個小管事……兩個孩子已經有了感情,隻等著水到渠成。”
唐老爺肅然道:“我問你答。你老實說了,回頭我給你女兒添妝。但, 若我發現你不老實,回頭這親也不必成了,紅衣出嫁後,府裡的下人挺多,聽說最近都挺憊懶, 我打算放一批出去。你女兒應該正當妙齡,離開後肯定也能有個好出路。”
聽到這話,婆子臉色慘白。
女兒是在唐府生下來的, 應該是最忠心的那批人。這樣的年紀和身份被放出去,也沒有東家接手,而這城裡有不少人願意花大價錢買妙齡女子,可都是花樓中人。
如果女兒真的被賣,九成九的可能會淪落風塵。
婆子不覺得自己女兒有運道能逃脫, 當即趴在地上:“您問,奴婢一定有問必答,絕不敢有半句隱瞞。”
唐老爺開門見山:“我想知道紅安不能有孩子這事,你知不知道?”
此話一出,跟進來的唐夫人渾身僵硬。
而地上的婆子也僵住了,悄悄抬頭看向自家夫人。
坐在高處的唐老爺將二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心裡一沉。雖然婆子還沒回答,他卻已然猜到了真相,想到兒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迫,他頓時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看什麼?啞巴了嗎?”
他心中暴怒,眼看婆子欲言又止,直接揚聲吩咐:“來人,將這個老婆子的舌頭給我拔了。”
拔舌會出許多的血,若沒有高明的大夫守在身旁,怕是即刻就會斃命。
婆子本來還想著等夫人求情,讓她既不用被老爺逼問,母女倆又能逃過一劫,聽到這話,眼看門口進來一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有時候你還拿著血鉤子,她哪還扛得住?
“老爺饒命,奴婢說了。”
唐夫人咬牙:“你彆汙蔑我!”
婆子已經顧不上她,磕頭道:“奴婢有錯,奴婢知道有人收買了大公子的大夫,讓大夫用狠藥救命。大夫說會傷及大公子的身子,可……那人說隻要能保住命就行!”
唐老爺閉了閉眼:“那人是誰?”
婆子害怕地看了一眼唐夫人,不開口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她口中的人就是唐夫人,唐老爺又問:“是誰去找的大夫?”
聽到這話,婆子麵色更白,臉上的肥肉不停顫抖,在唐老爺嚴厲的目光中,顫聲道:“是……是奴婢……”她趴在地上崩潰大哭:“老爺饒命,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奴婢的賣身契捏在彆人手裡,不敢不從啊!”
一邊哭一邊磕頭,沒多久,額頭上就磕出了一片紅腫。
唐夫人急了,追到了唐老爺麵前:“老爺,這件事情和我無關,我從來都不知道什麼保命什麼狠藥,都是這個毒婦在汙蔑我,她肯定是拿了彆人的好處,故意在此挑撥我們夫妻感情……你彆信她的鬼話。”
唐老爺麵色很難看,像是沒聽到身邊女人的解釋,擺了擺手:“拖下去拔舌!”
婆子沒想到自己都說了實話,還是要丟命。
她不認為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之後,老爺還會找高明的大夫來救她性命。這舌頭真要是被拔了,怕是活不過今天,天還沒黑,她就要涼了。
她滿心都是自己即將被殺死的恐懼,被人往外拖時,再也忍受不住大喊道:“老爺,奴婢還有話要說……您聽完了之後,能否饒奴婢一命?”
她是唐夫人最信任的婆子,肯定知道唐夫人不少陰私。
要說唐夫人做了這麼多年的當家主母,一點不好的事情都沒做過。唐老爺也是不信的,他甚至知道自己有一個丫鬟沒了孩子,就是唐夫人所為。
當時他沒計較,因為那丫鬟是私自停了避子藥,又是刻意勾引,甚至是給他用了助興的藥才有了孩子。這樣的人,他不知道其秉性便罷,知道了本也不想將人留在身邊。唐夫人出了手,他乾脆裝作不知道,後來給了一筆銀子送走了那個丫鬟。
那件事情之後,他還懷疑了夫人,暗地裡盯了她許久,發現夫人再沒有動過手,這才作罷。
唐老爺垂下眼眸,端起了手邊的茶杯。
拖人的隨從見狀,手中鬆了鬆。婆子見身上力道減小,知道老爺這是願意給自己機會,急忙膝行上前:“老爺,夫人給您的丫鬟落過胎……她還打壓過不少想爬床的丫鬟……”
身為主母,做這些事情並不算出格。
唐老爺頭也不抬:“吵!拖走!”
婆子立刻明白,老爺並不想聽這些。眼看那人又要來拖自己,她想到什麼,眼睛一亮,急忙道:“老爺,奴婢還有話要說,夫人她和過去的老夫人身邊的管事有來往,好像就是因此,大公子的身子才一直沒有好轉。”
聽到這話,唐老爺蓋茶杯的動作微頓。
他閉了閉眼,萬分不願意相信祖母會對自己的兒子動手,記憶中的母親,雖然不滿兒媳,但對孫子各種耐心……她為何要如此?
也許,是這些活著的人對死者的汙蔑。
但是,他也不想活得稀裡糊塗,是真是假,他自會分辨,他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說下去!”
唐夫人臉色已經變成了慘白,眼看婆子還要開口,她滿臉驚慌:“老爺,你信我。我給你生了一雙兒女,對你處處上心,生怕伺候得不周到。你彆聽一個嚇人胡言亂語,我不認識婆婆身邊的人,更不知道什麼老仆……府裡的人在我進門之後全都被趕了出去,這事你是知道的啊!要是那些人真的和我合夥做了這樣的事,肯定會賴在我身邊,我哪裡趕得走?”
唐老爺沒有看她,隻看著婆子。
婆子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她飛快道:“奴婢是夫人的陪嫁,還記得是夫人剛過門不久,老夫人就沒了,老夫人身邊的金婆子來見過夫人,兩人關起門來不知道說了什麼,反正,夫人那天很高興!後來,金婆子就走了,夫人還送了她一程,又給了個小匣子,我猜那裡麵是銀票。”
唐夫人立刻道:“事隔多年,你記錯了,沒有這回事。”
“肯定有。”婆子語氣篤定:“那時候我還挺羨慕她,想著自己要是有一天也能得到這麼多的銀子回鄉榮養就好了,夫人……奴婢這些年對您忠心耿耿,今日也是實在被逼得沒法子了才對老爺說了實話……那金婆子和您見麵時,奴婢從窗外路過,偶然聽到說,故去的老夫人不想讓大公子留下血脈!”
唐老爺麵色愈發難看,沉聲問:“當真?”
“真的真的。”婆子再次磕頭:“奴婢今日說的這些絕無半句虛言,還請老爺明查。”
唐老爺眉頭微皺:“我母親為何不讓紅安生孩子?”
婆子沉默。
他看向了唐夫人:“你嫁給我這許多年,幫我打理家事,又幫我生孩子,所有的辛苦操勞我都看在眼裡,心裡都記著。我隻想要知道真相。”
唐夫人嘴唇哆嗦著,強製鎮定道:“老爺,沒有這些事,都是這個老婦胡言亂語……”
唐老爺眼神越來越冷,突然揚聲道:“讓魯家把我的鋪子騰出來,對了,之前從我這裡拿的銀子,也讓他們還了。如果還不起,就讓他們賣宅子來抵,若是還不夠,就讓他們賣身。”
魯家是唐夫人的娘家。她唯一的弟弟做了多年的生意,人倒是夠聰明,但卻沒什麼財運,同樣的生意彆人做了能賺錢,到他這裡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期間出了兩次大事,有一次鋪子起火,有一次貨物被劫……兩件事情之後,欠下的債到現在還沒有還清。
他們最富貴的親戚就是唐府,唐老爺也不缺這點銀子,總不能讓妻弟去找彆人開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