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看著麵前倒下的人, 丟開手裡的棒子,搖了搖頭:“都說了讓你彆開門。”
張大虎無知無覺。
他孑然一身,家裡除了被關在柴房的周蘭靈外, 再沒有其他人。哪怕他不回去,也不會惹人懷疑。這人挺高壯,昏迷中的人又特彆重, 楚雲梨費了一把子力氣,才把人吊在了柴房。
張大虎醒來時, 已經是傍晚, 他渾身都疼, 特彆是兩條手臂,僵痛得恨不能將其砍下。借著微弱的天光, 他看清楚了柴房中的情形然後才想起來了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楊花椒竟然敢打人。
她甚至是敢把婆婆吊在這裡, 張大虎扭頭去看身側的李氏。
李氏被吊了幾天, 一點精神都沒。看到他醒了, 隻看了一眼就默默轉開頭。
張大虎想要說話,這才發現腮幫子酸疼得厲害, 口中堵著一團特彆大又特彆臭的布。隔壁廚房中還傳來了濃鬱的雞湯香味, 勾得他肚子裡的饞蟲蠢蠢欲動,沒多久就傳來了嘰裡咕嚕的聲音。
這……管不管飯呢?
自然是不管的。
楚雲梨吃過了飯,臨睡前推門進來瞅一眼,看到了睜著眼睛的張大虎,頓時就樂了:“你醒了?”
張大虎好不容易等來了人, 眼瞅著天都黑了,村裡人都歇得早,要是這會兒沒能下來回家,大概還得吊一晚上……他的手臂已經撐不住了, 再熬一夜,這手都得廢。他急忙嗚嗚嗚,表示自己要說話。
楚雲梨這會兒吃飽喝足,興致挺不錯,轉身去廚房裡拿來了菜刀擱在他的脖頸上,一邊道:“我這個人謹慎慣了,可不能讓你叫出來。你答應我不開腔,我就拿掉你口裡的布,當然,我膽子小,你要是一開口嚇著了我,這手一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我可不知。”
張大虎垂眸看著麵前鋒利的刀,他敢用人頭擔保,這菜刀肯定是剛磨過了的,急忙嗚嗚嗚表示自己會乖。
楚雲梨拿掉他手裡的布,與此同時,刀鋒逼得更近。
張大虎想往後退,可那刀鋒就跟他脖子粘在了一起似的,怎麼都避不開,他真的被嚇著了,急忙道:“你放我回去,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我都說讓你彆開門,你偏要開。”楚雲梨搖搖頭:“我給過了你機會的。”
張大虎悔得腸子都青了,感受著脖頸上鋒利的刀刃,他壓根不敢大聲:“我錯了……”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來的時候好像是想讓胡佳幫你分擔什麼來著?”
“沒有的事。”張大虎急切道:“我那是開個玩笑,你就當我沒來過。”他餘光撇見了瘦得不成人形的李氏,這人在之前肯定挨過打,由此可以看出,楊花椒下手特彆狠,他真的後悔自己腦子一熱跑到了胡家來,更後悔自己闖進了門。
在發現胡家沒有主事的人在時掉頭就走,那該有多好?
“你這麼大個人,我可忽視不了。”楚雲梨偏著頭:“你們村裡的這些男人都是畜牲,不拿我們山下的女子當人,全都死不足惜!”
說這話時,她語氣裡帶上了殺意,張大虎嚇得魂飛魄散。電光火石之間,他腦子裡忽然竄出了一個想法,越想越覺得可行,急忙道:“你之前跑了幾次,肯定想回家,但下山的路不好找,我可以幫你帶路。你。你大人大量,放過我這一回吧……沒有熟人帶路,你是一定走不了的。還有,你走了之後,我還可以幫你說服村裡的人,讓他們不再追……回到山下,你將這裡的事情忘了,再嫁一個好人家……”
“村裡那麼多人,都可以幫我帶路!”楚雲梨一臉苦惱:“我不想殺人,但你知道了這麼多的事,我也不敢放你回去。你還是就在這兒吊著吧。”
說完,飛快將那團布塞了回去。
張大虎:“……”白費力氣!
他不甘心,還想說話,楚雲梨已經不想再聽,轉身關上了門。
寶子這兩天都沒出門,也不在院子裡亂竄。最多就是在廚房裡找吃的。
胡家沒人,楚雲梨想去哪都行,她找到了二丫,打聽村子裡的事。
村裡攏共有幾十戶人家,其中買媳婦的有二十一家,如張剛子那樣不拿媳婦當人的有六人,在此之前,還有幾個女子被虐待而死。她們的孩子……男娃還在,生下來的姑娘就隻剩下兩個還活著,還都活得艱難。
大的那個已經八歲,聽說她爹已經在幫她物色夫家……價錢較高,據說已經放下了話,姑娘嫁出去就和家人無關,隨便夫家怎麼料理。
這兩個姑娘,她是一定要帶走的。至於那些嫁進來的媳婦,其中也就隻有周蘭靈還沒有生下孩子。其實,買了的媳婦在生下孩子之後,大部分都認了命。楚雲梨不確定她們還想不想回家。
就比如二丫,哪怕李大春不算多好,她也沒想離開。
楚雲梨暗地裡接觸了幾個活得艱難的,表示自己要走,並且已經有了帶路的人。她們都不肯鬆口。
等了兩天,楚雲梨沒發現有人上門來找自己麻煩,心裡便明白,她們無論想不想走,都沒想揭穿她……也或者,她們自己也動了念頭。
這日,胡父病情越來越重,李大夫每天都會來,因此,這消息也傳了出去。
村裡不少人前來探望,李氏不在,眾人都挺疑惑,但楚雲梨隻說不知道,他們也沒想著去柴房看……在他們看來,李氏要麼是去山上找藥出了意外,要麼就是直接下山去請彆的大夫了。
來的人中,夾雜了一個春花。楚雲梨隻拿她當普通客人,但春花來這一趟,可不單純是為了探望。她臨出門前,找到機會,一把抓住了楚雲梨的手:“我聽說你要走,還要帶著人一起走……到時候記得千萬帶上我。”
楚雲梨啞然:“好!”
春花沒想到她直接就答應了,頓時喜極而泣,又怕被人看出來,急忙抬手去擦淚:“我以為……”
相約逃跑這種事得隱秘,她以為楊花椒就算有這個想法,也不會坦蕩蕩承認。
“兩日後的早上,太陽一出,咱們就啟程。”
春花沒想到這麼快,忍不住問:“可我們找不著路,到時又會被人抓回來。”
“不會,我問明了的。”楚雲梨伸手一指遠處的一個山口:“到時候落了單,就往那裡走。翻過那個口子,一直靠右邊下山,就能到官道上。”
這自然是張大虎告訴她的。
楚雲梨當時可費了一番心思嚇唬他,他應該不敢說假話。
春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臉恍然:“原來是往山上走。”她擦了擦淚:“我走了。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不會說出去,也會叮囑她們。”
但這世上,每個人的想法不同,想走的人會以為彆人也想走,但確實有人已經死了心,打算這輩子就在大山中度過。於是,這件事情在第二天傍晚時,還是被人發現了。
當時就有一群人找到了胡家來。
彼時,楚雲梨正在吃晚飯,看到眾人過來,好奇問:“有事?”
有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張口質問:“你是不是想偷跑?”
“沒有的事。”楚雲梨無所謂他們知不知道,但其他人害怕,她坦然道:“村裡好多人看不慣我,你們這又是聽了誰的挑撥來找我麻煩?”
男人盧滿,祖祖輩輩都在大山中,他是沒有娘的,事實上,他娘是山下來的女子,在生下孩子之後沒多久就被虐待而死。盧滿家裡並不富裕,在他三十歲那年才買了一個女子回來。
得來不易,他卻並不珍惜,對妻子各種打罵,孩子都打掉了兩個,他妻子因此傷了身,這些年再沒有身孕,他不反思,隻恨妻子不會生……他妻子四月,今年才三十歲的人,被折騰得如同八十老嫗。
“這事肯定是真的。”盧滿上下打量她,眯著眼道:“把你的腿打斷,我就不用管這事情是真是假了。”
胡家沒有主事的人,他欺上門來,換作真正的楊花椒在這裡,就隻能生生受著。楚雲梨冷笑:“你是我的誰?憑什麼打斷我的腿?隻憑著外人幾句風言風語,你就說我要跑……那我還聽說不能生的是你,你是個天閹,卻拿媳婦撒氣呢。”
一片哄笑之聲,盧滿瞪大了眼:“楊花椒,我要你的命。”
他撲了過來,拳頭對著楚雲梨的頭砸下。
眾人見狀,忍不住驚呼。有膽小的女人已經閉上了眼,楚雲梨側身避開,撿起栓門的木棒就打。她打得毫無章法,力道卻特彆大。盧滿手臂挨了一下,頓時傳來哢嚓的骨裂聲。
斷骨之痛,常人難以忍受。盧滿一個大男人也忍不住慘叫出聲,他受傷的那隻手不停地顫抖,一片疼痛裡,他卻更怒了。
“楊花椒,你敢!”
說著,他也撿了一根棒子狠砸過來。
楚雲梨跳開,大叫道:“我是胡家媳婦,李家的外侄媳婦,容不得你欺辱。”
村裡胡家人不多,平時也並不親近。但李家人多啊,加上李氏平時在娘家還算會做人,瞬間李家不少人就站了出來。
有人警告:“盧莽子,彆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