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順勢說起了自己的來意,羅氏聽了,下意識回絕道:“這事不成,趕緊拒了李家,耽擱了家孩子的婚事。”
“怎麼就不成了?”林黑子不滿:“你還想將月兒留到何時?姑娘家,留來留去留成愁,這是我哥唯一的血脈,若不是如此,我懶得為她操心。”
“月兒的婚事我自有打算。”羅氏隨口搪塞。
“你是她娘,為她打算本沒錯。”何氏笑吟吟:“我們是叔叔嬸嬸,這不是外,為她操心是應該的,這麼大的事,就該我們商量著來嘛。李家的這門婚事,還是托了我娘家幫忙,才落到月兒頭上的……不是哪個姑娘都有福氣嫁去鎮上吃穿不愁的。”
羅氏心頭不大高興,半真半假笑道:“我生的閨女我知道,李家煙熏火燎的,月兒她受不了那樣的苦。星兒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你說真的滿意李家這門婚事,完全可以讓星兒試試。”
何氏:“……”
這話說的,好像她害羅月兒似的。
不止是她不高興,林黑子都聽出來了前嫂嫂的陰陽怪氣,冷笑道:“既然你說對月兒的婚事有了打算,那你倒是說說是個什麼樣的家?我這個做叔叔的在這件事情上為她操心最後一回,對得起我死去的哥哥了。”
羅氏啞然:“ 事情還沒定下來,有了消息我跟你們說的。”
林黑子提醒:“我是他的叔叔,不是外。不害她,哪怕婚事不成,我不往外說。”
何氏真心覺得李家的婚事好,所以才興衝衝上門來提,本以為得了薑家和前嫂嫂的感激,結果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好像她多管閒事了似的。當即追問:“到底是哪戶家?這整個玲瓏鎮,比李家好的可不多……”
夫妻倆一唱一和,非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羅氏推脫不過,怕林黑子自作主張,想著女兒早晚能夠嫁個富貴家,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她便低聲將事情說了。
林黑子隻覺得自己跟聽天書似的,所有的話都能,可連在一起,就愣是想不通。他質問:“你將月兒改姓羅就算了,如今竟然還要將她過繼出去?”
羅氏有些尷尬:“過繼是為了月兒好。姓什麼其實不大要緊……論起來,月兒跟我到了薑家,在薑家長大,早就該跟著薑家姓。”
林黑子惱了:“跟著薑富姓我沒意見,薑貴憑什麼?”當初村裡流言紛紛,好多都說羅月兒是薑貴的孩子,那時候他隻一笑了知,畢竟,當初哥哥嫂嫂就算感情不好,嫂嫂應該不真的跑去偷,此刻他卻不確定了。
何氏想法跟男一樣,她真心不認為羅氏和薑貴有私情,她自己是女,這女嫁了之後,想的就是自家男和柴米油鹽,跑去跟外頭的男苟且,除非是不想活了。今天羅氏幾次三番落她麵子,她忍不住道:“該不月兒真的是薑貴的孩子,如今是將她放在她爹名下吧?”
羅氏眼皮一跳,說出這件事,她就知道林家懷疑。當即做出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我是為了月兒好。剛好薑貴挺疼她的,願意她綢繆,願意給她這個方便,有何不可?”
“我不讚同。”林黑子霍然起身:“月兒是這村裡長大的丫頭,真去了那些大戶家壓根和不開,到時還是被欺負。你真是她親娘,就不該這樣胡鬨。”
此刻林黑子動了真怒,眉眼都是怒火,額角和手背上青筋直冒,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打。
羅氏嚇得後退了兩步:“我是她娘,我不害她。你們這些年沒養她,沒資格決定她的婚事。當然,我心裡挺感激你們為她操的這份心,僅此而已。她最終的歸宿,還是該我這個做娘的來定。還有,這件事情,我婆婆答應了的。”
“荒唐!”林黑子惡狠狠瞪著她:“月兒到底是不是我哥的血脈?”
羅氏皺了皺眉:“月兒到薑家都已經這麼多年了……”
看她東拉西扯,林黑子瞬間怒火衝天:“回答我。”
羅氏往薑富身後躲了躲:“是!”
薑富讚同:“之前阿貴就挺疼月兒的,是想商量著給月兒一個好去處,所以紅葉才私底下找他商量。畢竟,事關姑娘家的婚姻大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林黑子雙拳緊握,狠狠瞪著羅氏:“我去問薑貴,如果月兒是他孩子,那麼,你給我著!”
羅氏麵色微變。
林黑子已經氣衝衝跑了出去,何氏怕男衝動之下做了蠢事,急忙追出門。
羅氏心中慌亂不已,拽了拽薑富:“趕緊去瞧瞧,讓他們打起來。這事要是鬨大了,外笑話我,笑話你的。”
薑富深以為然。
林黑子隻要一想到兄長臨死之前還放不下那孩子,握著他的手讓好好照顧月兒,非得他點了頭,親口承諾才肯斷氣。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兄長知道他臨終之前擔憂的孩子壓根不是自己的血脈,怕是真要被氣活過來。尤其當初羅氏執意帶著孩子改嫁,林黑子覺得自家虧待了她,養一個孩子長大要花費不少銀子,他那時候還將全家所有的積蓄都給了羅氏陪嫁。
結果呢,到頭來孩子竟然是個野。
薑父心頭正不好受呢,就看到了怒氣衝衝而來的林黑子。
“薑貴,我問你,月兒跟你是什麼關係?你為何要將她認作義女,還逼迫薑繼孝給她尋個好家?”
這怎麼疼外的孩子,不可能為了她讓自己養了多年的孩子為難。
薑父倒沒想那麼多,笑著道:“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林黑子拳頭越捏越緊:“她是不是你的孩子?”
“你哥都死了那麼多年,是不是的,有什麼要緊?”薑父一副玩笑的語氣:“好多都說我不能生,你若非要說她是我女兒,我還巴不得呢。”
林黑子受不了他這吊兒郎當的玩笑語氣,再忍不住,猛地撲上去,拳頭朝著薑父劈頭蓋臉地砸下。
盛怒之中的他打得毫無章法,薑父挨了兩下,反應過來後立刻還手,二瞬間扭打在一起,何氏撲上去拉偏架,就越打越凶了。
到薑富和聽到動靜的鄰居趕過來將二拉開時,兩臉上都已鼻青臉腫,相比之下,經常被何氏摁住手的薑父受傷要更重一點。
村長急匆匆趕來,老遠就嗬斥:“打什麼?有那力氣往地裡使,活都忙完了嗎?”
林黑子餘怒未休:“這個混賬,要將我哥唯一的孩子過繼,還說……說……”
兄長已經死了多年,林黑子真不想讓其淪為的談資。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衝動了,實在是被羅氏給氣著了。好心好意上門幫著月兒說親……不管月兒之前有沒有真的害了沈嘉魚想要取而代之,這件事情已傳得沸沸揚揚,不是真的是真的了。月兒名聲已毀,李家還願意相看,這就是好事。他是真心為了侄女好,所以才興衝衝登門。
結果呢,羅氏竟然想要拿月兒去博前程……大戶家豈是那麼好嫁的?
月兒的身份,給做個丫鬟還差不多,一點規矩都沒有學過的想要去做夫,就算做了被底下的看不起。
村長是薑家族,還是其中一位長輩,麵上不偏不倚,私底下自然是要幫著自家的:“阿貴,你怎麼說?”
當著這麼多的麵,薑父自然不承認,隻道:“月兒長得好,我自己沒女兒,就拿她當女兒了,這不行嗎?還有,繼孝已經被他親爹認了回去,以後就算要養我,不親自回來奉養,我這把年紀重新抱一個孩子來養已經遲了,過繼一個閨女回來有何不可?”
林黑子氣得想打,剛一動手就被一群給摁住,他咬牙道:“羅紅葉,你對得起我哥嗎?”
羅氏垂下眼眸:“我幫他養大了女兒,哪裡對不起他了?”
林黑子尖叫: “我不許你將月兒過繼!”
羅氏像是故意氣他似的: “我是她娘,我讓她怎麼做她都該聽話,你管不著。”
事實上,她惱恨曾經的小叔子把事情鬨得這麼大。
林黑子說服不了她,目光在群裡搜尋,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後的羅月兒:“丫頭,你自己說要不要過繼?如果你願意,叔叔今兒就帶你回家,然後給你備嫁妝。”
“我……”羅月兒低下頭去:“我聽娘的。”
林黑子喉頭一甜,險些被氣得吐了血,他咬牙切齒地道:“你如果要過繼,就不再是我林家的女兒。羅紅葉,你把當初從我家帶走的銀子還給我!否則,這事沒完。”
羅氏麵色微變:“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銀子,早說嘛。”她看向薑富:“先拿三兩銀子給他。”
薑富:“……”好大的口氣。
全家這麼多年辛辛苦苦攏共的積蓄才三兩,她張口就要送給,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