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守凱能走到今日, 並不是蠢貨。柳將軍隻得一女,猶如掌珠。他娶了柳將軍唯一的女兒,自然是費心了解過柳英此人的。
這女人驕傲,小時候在宮中都能橫著走, 從不肯掩飾自己的心情和臉色。她這般生氣, 換藥的人應該不是她。
陸守凱挨了一巴掌, 反而冷靜下來:“夫人,我方才隻是隨口一說,你彆放在心上。如今最要緊是找到罪魁禍首, 你仔細想一想,到底都有誰碰到了這藥。”
柳英看他並不發作,怒氣稍減, 仔細回想過後,搖頭:“除了我身邊的丫鬟幫著整理,再沒有人碰到。興許……是陳倩雪動了手腳。”
說到這裡,她怒火又生,一巴掌拍在桌上:“我就說她怎麼那麼爽快地放我們離開,原來在這裡等著。不行,我們得回去。”
陸守凱苦笑:“我很難受,不一定熬得了五天。”他沉吟了下:“如果她要殺我,早動手了, 何必等到現在?”
毒都是她下的,真想取他性命, 當時就下那種斷腸毒藥, 他早就死了。
柳英強調:“我的人不可能背叛我。”
陸守凱沉吟了下:“會不會是我用得不對?沒放血?”
兩人麵麵相覷,柳英深覺這話有理:“那你試試?”
陸守凱握著匕首,此刻他肚子很痛, 這一下紮下去,如果猜測有誤,他身子會更加虛弱。可若是不紮,他很可能連今夜都熬不過去。
他麵色慘白,痛得牙關緊咬,雙手顫抖,半天都沒能刺下去,柳英催促:“你倒是快點。”
陸守凱怕自己紮不對位置,乾脆將匕首遞到柳英手中:“你來!”
柳英:“……”
“我下不了手。”
如果是對著討厭的人,她一定毫不猶豫,但這是自己夫君,隻要和她相伴一生的人。她搖頭:“讓你的親衛來。”
陸守凱搖頭:“他是我屬下,不行!”
他心中有些執拗的念頭,比如不能讓忠心的手下對自己動手,哪怕是迫不得已。要知道,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萬一動手後他們覺得對主子下毒手也沒什麼大不了,日後生了背叛之心怎麼辦?
“夫人,你是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陸守凱認真道:“算我求你。”
柳英感動於他的信任,伸手接過了匕首,掀開他的衣衫,看著那剛剛結痂的傷疤,心一橫,道:“你忍一忍。”
語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利落地紮了進去。
刀鋒入肉又抽出,帶出血光一片。陸守凱仔細感受,和往日一般疼痛瞬間減輕的感覺並未出現,甚至還更痛了些,他麵色慘白,想著是不是還有兩刀沒紮,所以才會如此。
“快!”
柳英聽說過放血的事,不再遲疑,又是兩下,等她收刀,床上已經殷紅一片。她飛快去止血包紮,陸守凱卻已眼前陣陣發黑,他努力想要打起精神,卻還是感覺到身上越來越冷。
曾經他在戰場上受過傷,也聽軍醫說過各種傷後的反應和哪種傷能否救治,此刻的他……明顯失血過多。
若止不住,真暈了過去,就救不活了。
陸守凱咬緊了牙關,後來甚至還咬住舌頭,疼痛傳來,他腦子裡總算多了幾分清明。
柳英忙得滿頭大汗,好容易才包紮完,卻發現鮮血並未止住,而是順著布料緩緩滲出,她麵色大變:“夫君,不行!”
她當機立斷,揚聲吩咐道:“去請大夫!”
外頭的親衛知道陸守凱五日之期,今夜值守的人更是懸著心不敢熟睡,一聽這話,立刻出去請了軍醫。
軍醫擅長治各種傷,對毒卻沒那麼了解。他不知道陸守凱每隔五日就會痛的緣由,事實上,他早已仔細查看過陸守凱身子,除了發現他氣血比往日更旺盛,旺盛得有些不同尋常之外,再沒察覺其他疑點。
一進門,看到陸守凱折騰的半床都是血,整個人已經似睡非睡。軍醫麵色慎重,飛快上前止血,等到重新包紮完,陸守凱已經昏死過去。
柳英急忙問:“大夫,如何?”
大夫搖頭:“怎麼弄成這樣?哪有人拿匕首往要害處紮的?”他欲言又止,想要說幾句,又覺自己是屬下,不能責備將軍夫人,良久後歎一聲,拎著藥箱離開:“屬下給將軍熬藥。”
翌日,一行人沒能啟程,陸守凱是傍晚時醒來的,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夜,他問親衛:“我睡了多久?”
親衛看到他醒來,滿臉的驚喜:“一日夜,將軍,你覺得如何?”
陸守凱稍微一動彈,察覺肚子除了傷處疼痛之外,沒發覺其他疑點。他鬆了口氣,看來昨夜確實是沒放血所以疼痛才未減輕。
“好多了。”
親衛看了一眼門口,一臉的不讚同:“將軍,夫人她……有些太過分的要求,您彆由著夫人亂來。就比如在您身上動刀這事,您的安危關係著咱們幾萬將士的性命,還有邊關幾城百姓的安穩,怎麼能這般隨意?”
話中不難聽出他對柳英的怨氣。
陸守凱張口要替她解釋,就聽親衛繼續道:“昨夜太凶險了,大夫說,您被傷著了要害,若是醒不過來,真有性命之憂。哪怕是醒了,也……”
他欲言又止,陸守凱急了:“也如何?”
親衛閉了閉眼,歎息道:“也得好好將養著,日後吹不得風,否則會生病。”
陸守凱傻了。
陳倩雪可不止一次的在那些地方動刀,他不都沒事麼?之前也請大夫來看過,說位置比較凶險,但沒有性命之憂。也就是說,除了挨著要害看起來嚇人外,那就是皮外傷。養個十天八天就能痊愈。
怎麼這一次這般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