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母子這才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今日之前, 他們已經發現,鄧如玉此人很不好相處。但和國公府比起來,鄧如玉就算不得什麼了。
母子倆對視一眼,陸夫人垂下眼眸:“如玉, 在我心裡, 你是我們陸家的兒媳, 是海南此生唯一的妻子。至於歡黎,她一時彆不過這個勁,過兩年應該就好了。”
她看向薑歡黎:“你走吧。”
薑歡黎剛才還沉浸在即將和表哥相守的歡喜裡, 轉瞬就聽到了這話,隻覺晴天霹靂一般,劈得她麵色發白。
“姨母!”
“歡黎, 不要讓我為難。”陸夫人見她還要說話,率先強調道:“我養你一場,對你有恩,不求你報答。也希望你彆給我添亂,陸家已經敗落下來,實在得罪不起國公府。”
隻靠著國公府翻身,懂事的就該自己退出。
薑歡黎滿臉是淚,渾身都在顫抖:“表哥!”
陸海南彆開了臉:“表妹,我是國公府的女婿, 實在不敢納二色。”
薑歡黎一時間心如死灰,剛才母子倆不是這番態度。說到底, 還是鄧如玉那番話起了作用。
“表嫂, 我從不敢與你相爭,隻希望留在表哥身邊做一個丫鬟,這般卑微, 您都不能容嗎?”
“你這要死要活的,我可不敢留。”楚雲梨嗤笑:“一天天跟唱戲似的,就不是過日子的做法嘛。”
言下之意,是薑歡黎這幾次鬨騰惹她厭煩,才非要將她趕出門的。
“你都沒和表哥圓房,壓根就沒想好好留下來過日子。”薑歡黎一臉悲憤:“鄧如玉,你沒安好心。”
“就算你說得對,又能奈我何?”楚雲梨抬步就走。
身後,薑歡黎氣得夠嗆,將枕頭都丟在了地上。
楚雲梨走出院子沒多久,身後陸海南追了上來:“如玉,你等等,我有話要說。”
兩人同處一屋簷下,若是不讓他說,楚雲梨也彆想清靜。
陸家伺候的人很多,院子裡到處都有灑掃的人,陸海南追了一路,累得氣喘籲籲,他一擺手,底下的人怕累著他,飛快作鳥獸散。很快,那處就隻剩下了二人。
“如玉,我沒想留下表妹。”
楚雲梨彎腰去看花盆中的螞蟻:“想不想留都是你自己的事,不用跟我解釋。我隻是不想再和她同處一屋簷下,不想被她針對。其實,我沒真心想嫁,咱們倆注定是要分開的,你也不是真心想要娶我,完全可以為以後打算一二。”
陸海南啞然:“如玉,你是個好姑娘,我……”
楚雲梨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扶著肚子起身:“也就你敢說這話,在國公府,我不得長輩喜歡,跟姐妹之間也鬨得不愉快,哪怕是與姨母,相處時也並不親近。到了你家,得理就不饒人,逼著你們一家做選擇,讓你們為難,你從哪看出來我是個好姑娘的?”
這些都是事實,陸海南張了張口:“你用好藥救了我。”
楚雲梨笑了:“我那是不想讓自己背上一個克夫的名聲。你如今是好轉了,若是衝喜不成,我的日子一定不會如現在一般閒適。”
陸海南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他遲疑了下,一咬牙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想要照顧你一生的。”
聞言,楚雲梨笑出了聲來:“你照顧自己都難,還是省省吧。”
她轉身,陸海南很不甘心,追了兩步:“你看不起我?”
“對!”楚雲梨頭也不回:“在自己家裡還能被人算計到隻剩一口氣,找出了罪魁禍首又優柔寡斷,甚至還願意把人留在身邊。你這種拎不清的男人,誰嫁誰倒黴。我已經一腳踏了進來,如今有出去的機會,怎麼可能留下?”
陸海南急忙解釋:“表妹她是個膽小的,隻是因為對我太真心,太想要留在我身邊才做錯了事,她不是真的想要毒死我……”
楚雲梨不耐煩地回頭道:“是藥三分毒,多年行醫的大夫尚且可能會失手,你憑什麼認定她給你下的藥就是剛剛好的劑量?”
上輩子陸海南就被她給弄成了活死人。
陸海南沉默了下:“我們之間感情很深,她不會要我的命。”
語氣篤定。
楚雲梨嗤笑:“所以她給你道歉之後,你就原諒她了,並且打算將她留在身邊照顧?”
陸海南麵露苦澀:“過去那些年裡,我身邊除了母親之外,就隻剩下這一個親人。如玉,你能理解麼?”
“理解不了,所以我打算離開,你彆強求我留下。”楚雲梨擺了擺手:“彆再說什麼你想真心照顧我一生之類的話了,我不會相信,聽了還有點惡心。”
陸海南:“……”
他還想再說,前麵的女子已經加快腳步離去。
這件事發生之後,陸家一如往常。薑歡黎並沒有搬走。
楚雲梨沒有去鬨,也沒有要回國公府,她打算在這歇幾天,畢竟,回了國公府之後,休想有清靜日子過。
這一日,難得的好天氣,楚雲梨在院子裡散步,七月從外頭進來,眼神中帶著壓抑的興奮。甚至高興到顧不得尊卑,拽住了楚雲梨的袖子就往屋裡拉。
楚雲梨搖頭失笑。
七月和鄧如玉相依為命多年,上輩子鄧如玉在這府裡不得善終,作為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七月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主仆兩人到了屋中,七月遞過來一封信:“後院的梅大娘塞過來的,據說是一位姓華的公子送來。”
華姓很稀少,倒是孫華耀偶爾會這麼自稱著給鄧如玉送信。
楚雲梨心下歎息,撕開信封。
信上說,他這幾天病了,如今還下不得床。對她嫁人之事很是傷心,不過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並沒有怪她。還說,他打聽過陸家公子的病症,不像是即刻要死的模樣,但聽說他身子很弱,活不了多久,他願意等。等到三十歲,若是羅敷還有夫,他便死心另娶。
言下之意,竟然是還想等鄧如玉好幾年的架勢。
上輩子鄧如玉回門時從孫姨娘手中接到那封約她私奔的信時,又是歡喜又是難受。人一輩子膽大不了幾次,她左思右想過後,還是放棄了。
說到底,愛一個人並不是要毀了他,也不是非要長相廝守。孫華耀眼瞅著有大好前程,兩人離開京城固然能甜蜜一段時間,但能甜多久?
鄧如玉不敢賭,她過去的十幾年人生當中,得到的最真摯的感情大概隻有這一份。與其為了暫時的歡愉日後兩看兩相厭,不如就此彆過,將那些美好壓在心底。
拿到這一封信時,她回了信,表示自己已嫁為人婦,不管是為自身名聲還是為了國公府,都不會再和孫華耀私底下來往。
孫華耀接到信,又大病一場。等他好轉,孫家和國公府連婚期都定下了。
婚事到這一步,再退親就是不給國公府麵子。孫華耀再不想娶,也不得不顧念家人。他讀那麼多年的書,全靠家裡人供養,他不能讓全家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鄧如月如願嫁了過去。
夫妻倆相敬如賓,鄧如月就跟個瘋子似的各種折騰孫家眾人。鄧如玉走得早,不知道孫家最後的結局,她隻知道,鄧如月不是個好媳婦,不能讓她毀了表哥。
七月很是好奇,卻又不敢多瞧,眼看主子將信收好,她好奇問:“公子說了什麼?”
“他生病了。”楚雲梨歎息一聲:“讀書人身子就是弱。”
七月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恰在此時,門被人推開,陸海南走了進來。
他最近喝了對症的藥,身子越來越康健,但到底病了多年,還得細細調養。進門後看到主仆二人,他目光落在了楚雲梨的手上。
此刻楚雲梨手中還拿著信。
陸海南走到她麵前:“那是什麼?”
楚雲梨揚了揚信紙:“我表哥送來的。”
陸海南麵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寫了什麼?”
“與你無關。”楚雲梨似笑非笑:“若是沒記錯,咱們倆之間可是有契書的。陸大哥!”
說好了以兄妹相稱的!
陸海南隻恨自己當初太過厚道,咬牙道:“哪怕我隻是你兄長,擔憂你也不算是錯。我怕你被彆的男人所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