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事實,姐妹倆麵色乍青乍白。
鄧家華忍不住問:“你要怎樣才肯幫忙?”
“怎樣我都不幫。”楚雲梨
一臉嚴肅:“無論是國公府還是六皇弟,他們犯下的錯事都不是我一句話能抹平的。這其中牽扯甚大,誰紮進去誰倒黴。這種時候,旁人撇清都來不及,你們倆……憑什麼認為我會為了你們鋌而走險?”
鄧家華眼淚落了下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想看我落魄,就想將我踩在腳底,對不對?鄧如玉,你這分明就是嫉妒。”
鄧如玉有嫉妒過嗎?
其實,她壓根就沒有膽子嫉妒,懂事之後,她卑微的希望自己到了出嫁的年紀之後離開國公府,和表哥好好過日子。
跪在主院的那些日夜裡,她漸漸絕望,嫁去陸家時,整個人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
“你怎麼說都行。”楚雲梨放下簾子,吩咐:“依安郡主等著了,走吧。”
依安郡主是長公主的孫女,很是得逞,有些公主都越不過她去。鄧家華以前也想討好過這位郡主,可惜想要討好郡主的人太多,她夾在其中並不顯眼,都還沒擠到跟前,就已經被人排擠在外。
聽到這位郡主在等著自己從來都沒看在眼裡的庶妹,她心頭酸澀難言。
“如玉,算我求你了。”
清淡的女聲隔著簾子傳來:“彆說算你求,就算是你真的跪在地上求我,我也絕不會昧著良心幫你的忙。”
姐妹倆不甘心,還想要上前去攔,可惜還沒靠近,就被護衛給擋了回來。
二人渾身無力,坐倒在地上,忍不住相擁而泣。
到了此刻,除了認命之外,她們真的再想不到其他的法子。
*
前後大半個月,國公府被收回了爵位,國公爺淪為罪人。雖然沒判刑,但他這輩子都彆想出來了。
而六皇子那邊,被盛怒的皇上貶為了庶人。
實在是六皇子除了上躥下跳串聯官員意圖大位之外,私底下還在陷害其他兄弟……前者皇上可以勸說自己是那些官員帶壞了自己兒子,但後者,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哪怕是有人挑唆,對自己的親兄弟動手,哪都不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事。
六皇子被放出天牢送往邊關,身為他的姬妾,鄧家華姐妹倆也得跟著一起。
鄧家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被人扒掉身上的華服從皇子府帶出來時,她隻覺是做夢一般。
鄧如月一點臉麵都不要,哭著求那些人放過,還試圖藏下值錢的首飾,可惜被找了出來。還被押送的人給記住,一路上特彆“關照”。
姐妹二人和六皇子在城門口相遇,大半個月沒見,相顧無言,姐妹倆都忍不住痛哭出聲。
六皇子也接受不了自己變成普通百姓的事實,尤其還要被押去那些窮鄉僻壤,一輩子不得回來,隻要想到真心,他就恨不得昏死過去。
此刻他腸子都悔青了,如果能夠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乾那些事,隻老老實實做個皇子,到了年紀之後被送往封地,做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小王爺。
到了此刻,後悔也已遲了。
一行人還沒走多久,不然就停了下來。彼時鄧家華已經累得不行,頭昏眼花的,看東西都像褪了色。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隻要想到往後的一個多月都得這樣走,她就恨不能昏死過去。
眼看隊伍停了,她來不及多想,就地坐下。實在是顧不得體麵了。
“有人找你。”
聽到衙差招呼,鄧家華微愣了一下。抬眼就看到了那邊華美的馬車。
隻短短半天,再看這種馬車,她隻覺恍若夢中。
簾子掀開,露出了一張白皙的芙蓉麵,步搖微搖晃,襯得女子肌膚紅潤。那剔透的容顏,非得是金貴的脂粉才能養
出。
一時間,鄧家華隻覺自己眼睛都被晃了晃。
“妹妹。”
楚雲梨緩步挪到了姐妹二人麵前:“聽說你們要走,這一彆,興許就是永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能見你們一麵。”
鄧家華看著麵前貴氣的女子:“你幫幫我……”
楚雲梨居高臨下看著,搖頭道:“我沒踩你一腳就是好的,當初你可是輕飄飄一句話就換了我的婚事呢。”
“都過去那麼久的事了,你怎麼還記恨?再說你現在過得比我們都好,就不能饒過我們嗎?”鄧家華受了大半個月的煎熬,又受了這半天的罪,再也熬不下去,尖叫道:“我知道你想看我笑話,但看完了能不能可憐可憐我?
楚雲梨搖頭:“不能。”
鄧家華:“……”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看笑話至少也掩飾一下,好歹裝一裝姐妹情深。說一說自己的委屈和不得已。
隻要皇子妃委屈了,表明了想要照顧她們姐妹卻無能為力。到時不用囑咐這些衙差,他們都覺不會太為難姐妹二人。
結果呢,鄧如玉這樣直白,還被這些衙差看在眼裡,鄧家華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會水深火熱。
鄧如月比較放得下臉麵,眼看求情不成,鄧如玉不可能幫自己,她低聲哀求:“姐姐,咱們姐妹一場,如今要永彆了,不管以前誰是誰非,妹妹都想問你討一樣念想。”
她眼神在楚雲梨渾身上下搜尋:“姐姐,送一支步搖給我……”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討的不是念想,而是值錢的物件。”她伸手摸了摸:“這些是殿下親自為我畫的花樣,他那麼忙,都是熬夜趕出來的,全都是他對我的心意,可不好隨便送人。再說,咱們姐妹之間互相憎恨,不需要念想。今天將你們送走之後,我就再不會回想曾經了。”
鄧如月算盤落空,心下特彆失望。不過,鄧如玉的到來讓她想起了一件事。
但凡是有人離京,親戚都會送上乾糧和銀子,她們可是國公府的女兒,之前有不少手帕交……這沒幫著她們求情,應該會送銀子來。
再有,她們的男人可是堂堂皇子,說不準會有商戶主動前來送姨娘。
鄧如月眼睛尋了一路,連親二姐離開都沒注意。可惜,始終沒能等到有人來送銀子。
鄧家華看著華美的馬車漸行漸遠,就像是自己的後位也越來越遠似的,直到再也看不見,變成了一場瑰麗的夢。
無論發生什麼事,人總得活下去,姐妹倆從小到大沒走過多少路,很快就將雙腳磨起了水泡。認命了之後,兩人將翻身的希望放在了男人身上。一開始,姐妹兩人還各種照顧六皇子,吃飯時先讓他吃飽,有好東西都先緊著他……後來發現連那些押送一行人的衙差都敢對著曾經的皇子大呼小叫,她們姐妹也實在餓極了,加上六皇子此人視她們的照顧為理所當然,彆說心裡感激,就算是嘴上的客氣話都沒說過。
久而久之,兩人便也死心了,各顧各的。
鄧家華最先熬不過去,身上的疼痛,加上心裡的煎熬,再離京不到十天時,她就生了病,後來還發起了高熱。
沒多久,人就沒了。
楚雲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再沒有管過他們,往後半生,她也沒再見過六皇子和鄧如月。
*
孫華耀一直不肯成親。
為了他成親的事,孫家夫妻可謂是煞費苦心,孫夫人勸不動兒子,實在沒法子了,還大著膽子求到了楚雲梨麵前。
“你們倆已經錯過,可華耀還沉浸在其中,我好說歹說,什麼話都勸過了。就連他不成親,會讓三殿下疑心你都說了。”孫夫人說著
這些,眼圈通紅,哪怕知道在貴人麵前不能落淚,可她也還是忍不住。
“皇子妃娘娘,您就勸勸他吧,算我求你了。”
楚雲梨對孫姨娘不錯,有什麼好的都會往那邊送一份。
孫家人看出來了皇子妃對於生母的尊重,他們是皇子妃舅家,便大著膽子上門來往,皇子府那邊客客氣氣,孫夫人這才敢上門說這些事,她擦了一把淚:“若不是為了兒子,若不是為了孫家子嗣,我真的不會來麻煩您。”
楚雲梨頗有些無語:“表哥成不成親,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再是皇子妃,也不好強迫他。”
孫夫人遲疑了下,眼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問:“殿下會不會因此而生氣?”
萬一他生了妒意,私底下給兒子小鞋穿,那可就不太好了。
她會上門,確實是為了兒子的婚事,但也是怕三殿下記恨上兒子和鄧如玉曾經的感情。
“不會。”楚雲梨語氣篤定:“若你是擔憂此事,那大可放心。他絕不會在公事上為難表哥。”
孫夫人見她不像是隨口而說,總算放下心來,卻也隻是一瞬。兒子不成親這事,始終是她的一塊心病。
有些事情,再著急也無用。
孫華耀自己是不想成親的。楚雲梨沒有問過他,但之後的那些年裡,孫華耀確實挺維護她,卻也僅此而已。他並沒有私底下見她,也沒有給她送東西,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臣子和一個有些關心表妹的表哥,並無越距之處。
一直到他三十歲那年,孫家夫妻倆以死相逼,他才鬆了口,選了兩個丫鬟放在身邊,一年之後,兩個丫鬟相繼有孕,生下了一兒一女。
再往後,他一生都再沒有過其他的女人。
*
十多年後,皇上立了況喜安為儲君,他還挺年輕,況喜安這個太子又做了二十年才得已登基。
值得一提的是,身為儲君,隻寵愛一人,寵愛到不肯納妾,在許多朝臣看來,這是況喜安的不是。
做太子那些年裡,因為此事,他沒少被人彈劾。
登基後不久,又有人讓他選秀充實後宮。況喜安立下了二人的長子為太子,彼時,太子都已經二十多歲,他乾脆借著修養身子為由,帶著皇後班去了郊外的山上,令太子監國。
二人在那之後很少下山,一心撲在了改良各種種子和種新奇植物上。
關於帝後二人,之後十多年都傳言紛紛。
好多人都說,惠文帝是個難得的癡情種。
也有人說,惠文帝當初是遇見了皇後才得以續命,這是太怕死,才不敢負了皇後。
**
楚雲梨看著滿臉青黑的鄧如玉緩緩消散在眼前,打開玉玨。
鄧如玉的怨氣:500
孫華耀的怨氣:500
連孫華耀都不得善終。
楚雲梨閉上了眼,不知道歇了多久,才算是緩了過來。兩人這一次見麵之後,想要再見,不知道要等到多久。
不過,隻要能有再見麵的機會就行。
剛睜眼,楚雲梨就感覺到渾身酸痛,這種感覺並不陌生,應該是被捆著。
她睜眼發現自己確實被捆著,還捆得挺緊的,臉頰上隱隱做痛,應該被人扇過耳光。此刻她被人押跪著,肚子隱隱抽痛。她微微垂眸,看到了微微凸起的小腹。
這是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還被人這麼捆著?
她環顧四周,發現上首坐著一臉嚴肅的夫妻倆,二人都是中年,眼中隱隱噴著火,明顯已經怒極。
那位夫人對上她的目光,怒火又添幾分,一巴掌拍在桌上:“你還好
意思抬頭?趕緊說出奸夫是誰,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楚雲梨:“……”被人捉奸了?
她沒有記憶,也不知道原身是個什麼性格,乾脆低下了頭。
都說捉奸拿雙,這些人還在逼問奸夫,那就是沒抓到人,既然沒抓到,無論有沒有這事,為了原身的名聲,那都是不能承認的。
“沒有奸夫!”
她說這話時,麵色坦蕩。實在提及奸夫時原身心中激憤難言,仿佛有許多冤屈要訴,若是沒猜錯,原身應該是被人陷害。
想明白這些,楚雲梨心頭也生出來了幾分怒氣。
無論何時,女子的名聲都很要緊,尤其是已經嫁為人婦的女子若是被人摁上了通奸的名聲,那是比讓人去死還惡毒的事。
“沒有奸夫,那你肚子裡的孩子哪裡來的?”那位夫人眼神幾乎噴出火來,話也說得不客氣:“明禮是不能生的,玉姨娘都承認了自己通奸,若你隻有他一個男人,這孩子哪冒出來的?”
大概是氣糊塗了,她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翻來覆去就那兩句。
楚雲梨實在不知道這話該怎麼答,她沒有記憶嘛,想著原身有了身孕……這有了身孕的女子身子一虛弱就容易暈倒。她也爽快,一閉眼徹底暈了過去。
這一下,倒讓上首的夫妻愣了愣。
她是個大夫,知道怎麼裝暈。剛一倒下,就聽到周圍一陣驚呼,還有個丫鬟尖聲道:“若是我家主子出了事,老爺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們彆太過分了!”
合著原身還是有娘家的?
有娘家要稍微好點。沒多久,楚雲梨又感覺到自己被人扶了起來,然後躺入了溫暖的床鋪之中,又有大夫來把脈。
她是裝暈,大夫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這有了身孕的人,暈倒了一定得好好養著。
“讓人歇會兒吧,彆逼太急了。”
聽到這話,楚雲梨心中頓感不妙,這大夫話裡有話啊,明顯是知道原身與人“通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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