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母有些遲疑。
楚雲梨抱臂:“你說吧,我聽著呢。”
態度自然,毫無怨懟之意。仿佛曾經的那些情意都再也不存在。
都說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她連恨都沒有,是不是連對她的愛意也消磨殆儘了?
張明禮想到這裡,麵色愈發複雜:“雙魚,你真的忘了我了嗎?”
聽了這話,楚雲梨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張公子若是沒記錯,你比我還先定親呢。甚至當初我們沒有分開之際,你就已經有了妾室,還讓妾室有了身孕冷待於我,我若還將你放在心上,得有多蠢?”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周美玉那個孩子是偷人才有的!
張明禮若是能生還好,如今已經被傷了身子,天天苦藥湯子喝著,大夫卻沒個準話。他心裡彆提有多難受了,偏偏趙雙魚還要提及此事,饒是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身有隱疾的真相,此刻也忍不住沉了臉色。
“雙魚,你說話能不能彆這麼難聽?”
簡直句句往心窩上戳,以前她都不是這樣的人,分明是故意的。
“說話難聽嗎?”楚雲梨想了想:“你可以不來,也就聽不見我說話,便不會難受了。”
張明禮:“……”
他幾乎是吼了出來:“我不是難受!”
楚雲梨頷首:“那就好。我害怕把你氣著了,對你的身子不利呢。話說,你真是路過的嗎?”
話說到這裡,張明禮才想起了自己的來意。此刻搬布匹的人已經散去,隻剩下趙母不遠不近的站著。他壓低了些聲音:“雙魚,我聽說魯公子不能生孩子……正因為他不能生,所以才娶了你。你跟著他,沒有個自己的孩子,肯定會受委屈。”
“我跟著誰,都不會有孩子。”楚雲梨強調:“這可都是拜你們張家所賜,彆瞧我已離開,曾經的那些恩怨我可一直都記著呢。”
張明禮臉色難看:“你想要如何?”
“不想如何!”楚雲梨笑盈盈看著他:“隻要我想到有你姑母在,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張家一定會斷子絕孫。就不覺得有針對你的必要了。”
張明禮啞然:“姑母已經知錯,且已經對天發誓再也不會對張家動手。”
“老天爺忙著呢,管不了那麼多。”楚雲梨想到什麼,好笑地道:“你娘可一直不信這些。”
是不相信,所以,張家已經明說,不會再讓張氏登門。
張明禮不覺得有個麵前女子說這些話的必要,轉而道:“雙魚,曾經是我對不起你。我們張家虧欠了你許多,你恨我也是應該的。但我還是想讓你下半生過得好……其實你沒必要急著嫁人,真想找個依靠,我可以讓你靠。”
他聲音壓低:“羅家身份不高,也不敢計較我在外頭的事。等我成了親,會找個地方安頓你。”
楚雲梨聽著這話,漸漸皺起眉來:“你的意思是把我當外室安置?”
“不是外室,你是我的妻子。”張明禮一臉的認真:“是因為你不能生,所以我才放你走的。也是不得不放,若我強留下你,爹娘一定會為難。到時你的日子不好過,我夾在中間也難受。雙魚,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是真的想要照顧你一生,也從未想過要和你分開。聽我的,你退掉魯家的親事……魯家的情形我特意打聽過,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現在的魯老爺早已經忘了原配,已經被魯夫人收服了心。你嫁過去,不得長輩喜歡,肯定會受委屈,到時你的日子會比留在張家更難過。”
“說完了嗎?”楚雲梨掏了掏耳朵:“說完了就滾吧,我不愛聽。”
張明禮臉色難看下來:“我都不計較你對我做的那些事,都不恨你了,你為何還不願意聽一聽這些為你好的話?”
“我隻知道,你們張家害我沒了孩子,害我名聲儘毀,還害我往後都不能生。”楚雲梨說到這裡,頓了頓道:“我已經找到一個高明的大夫調理身子,說不準哪天就能生孩子了。”
張明禮脫口道:“就算你能生,魯聽安也不能,你還是彆……”做夢了。
楚雲梨打斷他: “他的身子也可以調理。”
張明禮一臉不信:“就算你們倆身體都調理好了,魯夫人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這倒是事實。
楚雲梨揮了揮手:“趕緊走吧,往後彆再來了。”
她轉身要往裡進,張明禮說了這麼半天,目的是想讓她退親,安心等著自己。眼瞅著人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反而還要走,他一著急,乾脆下了馬車追上前,伸手就去拽人。
手剛碰著袖子,忽然覺得手腕一痛,張明禮心下一驚,垂眸剛好看到一抹銀光閃過。而手腕上已經冒出了血珠來。
他滿臉不可置信,質問:“你用針紮我?”
“再過來,我還紮你。”楚雲梨惡狠狠道:“你就跟他因溝裡的臭老鼠似的,特彆討人厭,我看到你,連飯都要吃不下了。趕緊給我滾!少來討人嫌!”
話說得這樣難聽,張明禮一時間覺得自己聽錯了了,他抓著自己受傷的手腕,眼神裡滿是驚詫:“雙魚,咱們倆之間的誤會是彆人有意挑撥,張家是對不起你,但也給了你足夠的補償啊!”
這是指那三萬兩銀子。
楚雲梨恍然大悟:“你說要養著我,是想收回那些銀子吧?”
篤定的語氣,她冷笑道:“畢竟,那些銀子對於張家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話說,張明禮,你可真不講究,做出這種事,你當自己是什麼?花樓中賣身換銀子的小倌?”
眼看張明禮被這話氣得臉色鐵青,她自顧自道:“就你這模樣,且值不了那麼多銀子。你太高估自己了。”
張明禮氣得咬牙切齒:“趙雙魚!”
楚雲梨冷哼一聲,手中的針就紮了過去。
張明禮手腕還痛著呢,本就是大家公子,他受不了痛,下意識就往後退。
而楚雲梨也趁機關上了門,隔著門板大聲道:“你若不想讓人傳言說大家公子舍不得自己休出門的媳婦,就趕緊滾!你不要名聲,我還要呢。再留下糾纏,我找人打死你。”
張明禮並非死纏爛打之人。今日出現在此,一來是不甘心,趙雙魚都已經是他的人了,這麼快就要改嫁,嫁的還是富家公子。他越想越煩躁,不自覺就往這邊來。二來,還是因為那三萬兩!
但說到底,心裡的那點不甘和銀子,都抵不過他的麵子重要。真要是在這兒被人打一頓,還不夠丟人的呢。
因此,他沒有多糾纏,很快上了馬車離開。
張明禮在回去的路上,臉色特彆難看,一想到趙雙魚的冷臉,他心頭就一股邪火往上冒。
這麼一股火攛著,本來要在路上睡會兒的,卻一點困意都無。算算時辰都快要到家門口了,張明禮正想閉眼歇會兒,忽然馬車停住。
不待他嗬斥,外頭已經傳來了一個陌生的男聲:“張明禮,你給我滾下來。”
這都挑釁到眼前了,挺稀奇的。張明禮一把掀開簾子,看到外頭是一個麵色有些蒼白的年輕男子。他一時間沒認出來,隻覺得眼熟,稍想了想,才想起來這人是誰。
“魯聽安!”
魯聽安冷笑一聲:“跑去糾纏我未婚妻,就該想到我會來找你麻煩。趕緊滾下來受死!”
張明禮:“……”
“你弱成這樣,想打誰呢?”
話裡話外,不乏鄙視之意。
魯聽安上前,推開了想要攔著他的張明禮的車夫,一把將馬車裡的人拽了下來。
“想讓我未婚妻給你做外室,美不死你。”說著,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摁在了地上,踩了兩腳。
他一邊踩一邊罵:“你個廢物,本事不大,膽子倒不小。”
張明禮幾次想要爬起身,可麵前的人就跟能預判他下一步動作似的,每次剛一動彈就被踩了回來,轉瞬之間,他身上就已經滿是腳印,頭發淩亂,臉上都染了灰,整個人特彆狼狽。
“魯聽安,你給我住手!”
魯聽安冷笑:“我憑什麼聽你的?你當自己是誰?”
說著,又踩幾腳:“再敢糾纏我未婚妻,我殺了你!”
張明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