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嬌嬌這一個餅從廚房出來, 滿臉的疑惑:“沒有啊!”
看到母親手裡的竹鞭子,她立刻就明白了,道:“方才我賣了十多個銅板, 因為回來得急,放在匣子裡了。”
也就是說, 銅板比楚雲梨以為的少得還要多。
周貴書看到那個鞭子, 隻覺頭皮發麻, 揚聲道:“二叔, 你快來評評理。我從頭到尾就沒有碰匣子,二嬸偏說是我拿了, 還要打我……”
周興旺在廚房中將這事聽了個七七八八, 匣子裡少錢這事,從他進門起就沒有發生過。他一開始聽見,還覺得挺稀奇。
之前從未少過錢,侄子一來就少, 很難讓人相信周貴書的清白。不過,他想到妻子對侄子的到來特彆抵觸, 一時間也不明白到底是真有了賊,還是妻子想要借此將人攆走。
“小青,先問清楚再說, 彆冤枉了孩子。”
他語氣著重在“孩子”二字上落了落。
夫妻十幾年, 魯小青對周興旺的心思全都能猜中,至少也能猜中個大半。楚雲梨立刻明白,這是認為她故意冤枉孩子, 想要將人攆走。
楚雲梨頓時就氣笑了:“不是他,難道還能是嬌嬌?你知道的,我最討厭小偷小摸的人, 這要是自家孩子,非得將其打斷腿不可。”
她話音剛落,手中鞭子已經飛出,帶起風聲呼呼,狠狠落在了周貴書身上。
周貴書長到這麼大,要說沒挨過打,那是假話但被打的這麼重還是第一回。他下意識伸手去擋,手背上瞬間冒起來一大股紅痕,隱約還有血珠冒出。
這樣的疼痛,實在難以忍受,他忍不住慘叫了一聲。左手捂住了受傷的手背,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縮到了角落裡。
楚雲梨冷聲問:“你到底有沒有拿?”
“沒有。”周貴書咬著牙:“二嬸,我沒做過的事,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承認。”
楚雲梨頷首,鞭子再次抬起,這一次卻不是打一下就收手,而是一年甩了好多下。
周貴書被打得在地上打滾。魯父不在,魯嬌嬌有些被嚇著,躲進了廚房之中,也是因為她覺得偷東西這種事情決不能容忍,因此從頭到尾都不露麵。
周興旺在邊上看著,一開始還是出言阻止,見妻子置若罔聞。他忍不住上前想要奪鞭子。
他湊過來,楚雲梨就跟沒看見似的,連他一起打。
這人嘛,在遇上疼痛時都會躲。周興旺受不住,拍了兩下之後就躲到了一邊:“小青,你彆太過分,教訓孩子也要適可而止。”
周貴書慘叫連連,聽到這話之後叫得更凶:“二叔,打死人了。她這是想找個理由打死我……我要回家!”
楚雲梨冷笑了一聲,將手裡的鞭子一甩:“既然要回家,那就不是我家孩子,你要偷要搶都由著你。我也懶得教訓。”她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滾吧!”
周貴書哆哆嗦嗦起身。
周興旺看在眼裡,忍不住責備:“小青,你也太狠了。”
妻子這樣對待周家人,他是有點生氣的。當即,上前扶起侄子:“我送你回去。”
周貴書一來就挨了一頓打……以前看著二嬸是個爽快人,卻沒想到她下手這麼狠,這是要把他往死裡打。此刻他是真的打了退堂鼓。
楚雲梨冷哼了一聲:“忙活一早上,我還沒吃早飯。若不是自家孩子,我才懶得教!”
語罷,轉身進了廚房。
周貴書手上和腿上都有傷,背上也挨了幾下,不管是站著坐著都疼。他眼圈通紅:“二叔,我走不動。”
這裡到桃花村得有十多裡路,周興旺沉吟半晌:“你在這等著,我去找個牛車。”
周貴書真心覺得自己一步也走不動,聽到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謝謝二叔。”
*
叔侄倆在路上沒什麼話說,周貴書閉目養神,想著回家之後要怎麼告狀。
周興旺想法也差不多,這孩子早上來的,這才過去一個時辰不到,就已經傷成了這樣,他得好好想一想要怎麼跟爹娘交代。
村裡的人都挺忙,天不亮就要出門乾活。兩人到的時候,院子裡隻剩下大丫在洗碗,小五再拿著一根棍子站在捅螞蟻窩。
周家的孩子都挺喜歡周興旺這個二叔的,但凡他回來,都會帶好吃的。小五跳了起來:“二叔,你來了!”
大丫也很歡喜,一轉眼看到一瘸一拐的周貴書,她頓時滿臉驚訝:“這是怎麼了?昨夜大哥不是說,要去鎮上過好日子了,怎麼被傷成了這樣?”
這話惹得周貴書狠狠瞪了過來。
大丫這才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捂住了嘴。
周興旺歎口氣:“你爺奶呢?”
“在村尾那邊拔草呢,爹和三叔去砍柴了。”大丫試探著問:“哥傷得這麼重,我去叫他們回來?”
周興旺心裡明白,此刻撂下手離開不會與家人起爭執。但有些事情躲得過初一 卻躲不過十五,孩子傷成這樣,爹娘一定會來找他問話。走了也沒有用。他認命地蹲在屋簷下:“去吧,就說我有要事商量。”
大丫不知道怎麼說的,周家老兩口回來得很快。一進門看到受了傷的大孫子,頓時心疼得不行。周母立刻奔進屋中去找跌打損傷的藥酒,周父皺眉問:“這是被打的?”
“是!”周興旺心中默默歎口氣:“小青脾氣太急,眼看匣子少了錢。貴書又不承認,一生氣就動了手。”
“少錢?”周父黝黑的臉上眉頭緊皺:“意思是貴書偷了銀子?”
“他沒承認。”周興旺在這院子裡長大,哪怕嫌棄家裡窮,這些到底也是他的親人。血緣關係抹除不掉,加上這些年的很少和家人相處,此刻站在這裡,他便覺得周家人比較親近,也不認為侄子會乾偷東西的事,比較偏向於是妻子不想收養侄子,故意借著這事將人打走。
周貴書痛得厲害,一抬頭看到母親從外頭進來,滿腔的憤怒和委屈瞬間找到了發泄處,忍不住嚎啕大哭:“娘!”
這一聲嚎出來,眼淚已經落了滿臉。
誰生的孩子誰疼,楊氏向來以兒子為榮,看到人傷成這樣,詫異之餘,眼淚也落了下來:“怎麼弄成這樣?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誰打你了?”
她上前去摸兒子,可不管摸著哪,兒子都直哆嗦。頓時心疼得不行,當即就開始擼袖子:“誰打的你,我去找他算賬。”
周貴書低下頭:“我說了沒拿銅板,可二嬸不信!”
楊氏氣得七竅生煙,悲憤地看向公公婆婆:“她不想過繼,明說就是。孩子有什麼錯?非要把火氣撒在孩子頭上,這哪兒是個大人能乾出來的事?不行,我得去問一問!”
不止是她想去,周母也氣不過。
昨天說好了的事,兒媳回頭就把孩子打成了這樣,讓孩子都不敢留下,分明就是陽奉陰違,也是沒將她這個長輩的話放在心上。
“我也去。”
弄成這樣,一家子都已無心乾活。將就著送人來的牛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就往鎮上去。
周貴書在離開之前,說自己要上茅房,跑去耽擱了一會兒。
那邊人才離開半個時辰,楚雲梨用完早飯將屋子裡外打掃一番,這也是過去許多年裡魯小青一直在做的事。正打算去鋪子裡瞧瞧,就聽到外麵有呼喝聲傳來。
她一直沒有去鋪子,也是猜到了周家人會來。並不想在街上跟人理論讓人笑話,所以才磨蹭了這麼久。
聽人到了,她飛快上前開門。搶在眾人之前開口:“有事情進來說,彆在外頭讓人笑話。”
進就進!
楊氏擼著袖子首當其衝,進門後張口就質問:“弟妹,這些年我可沒有對嬌嬌動一個指頭,你憑什麼打我兒子?”
楚雲梨瞄了一眼縮著的周貴書:“昨天我就說過,孩子送來了,那就是我魯家的人。我這邊管教比較嚴,下手也狠,他一來就偷東西,難道我還管錯了?”
“都說捉賊拿贓。你說他偷了東西,可以從他身上搜出來?”在來的路上,周家人已經輪番詢問過事情經過,周母振振有詞:“小青,你不想養孩子,直說就是,怎麼能把無辜的孩子往死裡打呢?瞧瞧貴書身上,都傷成什麼樣了。這要是落下了疤痕,討媳婦都難。你是長輩,自己也有孩子,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虧得我還那樣看重你,相信你……”
楚雲梨抬手止住她的話:“我說過不想養孩子,也拒絕過不止一次。可你們聽不懂話,非要把孩子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