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覺淺, 有人敲門的瞬間她就已經醒了。
聽到開門聲和外頭又沒人說話,她隱隱就察覺到了不對,耳朵已經支了起來。在大丫高聲說話之前, 她已經聽出來外麵的人是周母。
大丫沉默寡言, 平時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說話也特彆小聲。被人給逼成這樣, 很明顯是氣的。楚雲梨立刻披衣起身,對上院子門口周母訕訕的目光,她質問:“這麼早有事?”
周母擺了擺手:“沒有事, 就是來看看大丫。她娘那個腦子不清楚的,跑到鎮上丟了人, 這事我是不知道, 知道的話一定會阻止!”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可是最疼周貴書的, 就沒想過要幫他治腿?”
“我已經幫他治好了, 至於變成了跛子……那就是他的命, 誰讓他膽子大乾了壞事?”周母違心地道:“大丫這一次多虧了你,這份恩情我心裡記著,日後有機會一定會報答!”
楚雲梨嗬嗬冷笑了兩聲, 明顯不信:“不用你報答, 往後隻要管好周興旺,彆讓他再到我跟前來辣我眼睛就行。還有, 大丫花了我那麼多銀子, 一定要乾活抵債,除非你們幫她還上。”
“我們實在還不起。”周母一臉為難:“說起來都不是外人,家裡什麼情形你也是知道的,真讓我們還債,那是逼我們去死。小青, 這背著怨恨過日子實在是太難了,過去的事情咱們就不提了,行麼?”
“你說呢?”楚雲梨滿臉嘲諷:“這些事攤你身上,怕是沒那麼容易過去。”
周母振振有詞:“貴書確實錯了,但他是被人給攛掇的,罪魁禍首已經受了懲罰。他自己都斷了一條腿,後來又被興旺給傷得那麼重。你還要如何?”
“不如何,就是不想再和這樣的畜牲來往。”楚雲梨強調道:“你最好管好他,讓他彆在我跟前出現,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
她轉身,想到什麼:“對了,回頭你提醒周興旺,拿罐子砸人實在太拋費,我撿了些石頭,放在櫃台上,他若是敢出現,下一次朝他飛去的就是石頭了。”
周母啞然。
哪怕到了現在,她也還是想讓這夫妻倆和好。但看魯小青這個態度,怕是不大容易。
“小青,夫妻還是原配的好,你彆……”
楚雲梨眯起眼:“難道你也想嘗嘗我的準頭?”
周母立刻想到了兒子頭上的幾個大包,飛快往後退。
大丫簡直怕極了,溜上前將門給甩上。
周母:“……”
這死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大丫關上門後才想明白自己做了什麼,頓時滿臉懼怕。回過頭卻對上了青姨的讚賞。
楚雲梨誇讚道:“對著不喜歡的人,就得這麼乾。在自己憋屈和他人憋屈之間,怎麼也不能讓自己難受啊,是不?”
大丫有些懵懂,卻認死理,救了她性命的青姨說的話都是對的。飛快點了點頭。
她又拿起了掃帚,少了兩下後想起來了奶奶囑咐的話:“青姨,他們讓我偷拿你的銀子。”
楚雲梨一臉的驚訝:“膽子不小嘛。”
她開門,飛快追了出去。轉過兩個街角才將周母追上:“你給我站住。”
周母沒想到兒媳還會追上來,想到大丫,她頓時有些心虛:“有事?”
楚雲梨上前:“你想偷我東西?”
周母當然是不認的,故作一臉疑惑:“這話從何說起?”
“不管你承不承認,咱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敢偷拿我的銀子去治周貴書的腿。”楚雲梨冷笑了一聲:“就算把他治好了,我也要重新給他打斷,不信你就試試。”
這話也太霸道了,周母麵色特彆難看:“我確實要給他治腿,但這不關你的事,我也從沒想過要拿你的銀子。”
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
周興旺受夠了家裡的清貧,眼看到了年關,各家都已經在備年貨了,家裡卻什麼都沒有。吃食還越來越稀,他實在受不住,乾脆跑到鎮上找活乾。
冬日裡天氣短,許多人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造房子,周興旺跑了一整天,隻找到一個搬貨的活計,又苦又累不說,除了包吃住之外,一天隻有四個銅板。
這簡直是跟打發乞丐似的。
周興旺轉身就走,忙活了大半天,什麼都沒撈著。他很不甘心,想著來都來了,乾脆再去魯家的鋪子裡挽留一二,大不了再挨一下。
或者站遠一點,在東西砸過來之前扭頭就跑。
楚雲梨早上才警告過周母,午後就看到了周興旺,頓覺好笑,在人湊過來時,一句話不多說,手裡的石頭飛了出去。
周興旺看到她抬手,下意識想躲,下一瞬,隻覺額頭一痛,眼前一黑。疼痛比往日劇烈許多,朦朧間看到地上落了一塊石頭,還帶著殷紅的血。他腦子嗡的一聲,隻覺周身特彆軟,下一瞬,整個人栽倒在地。
砰的一聲,好多人都看了過來。
其實隻要他一出現,眾人就會下意識看向這邊。眼瞅著人被砸暈了,所有人都有些被嚇著。
楚雲梨解釋:“早上他娘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提醒過,說了我手邊放了不少石頭。他還敢來,應該是想試一試。”
沒有人上前去扶。
周興旺就那麼躺在地上,一直到天黑。
還是有桃花村的人看見了,回家後告訴了周家老兩口。
周父聽說這事,皺了皺眉:“魯小青下手也忒狠了。”一邊說一邊起身:“人還躺在那處?”
“躺著呢。”報信的人一臉感慨:“之前我還以為好女怕纏郎,兩人又有孩子在,小青早晚會原諒。現在看來,怕是有些懸了。”
人都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魯小青從頭到尾都沒有心軟,更彆提上前救人。這哪是想繼續過日子的做法?
分明真如她所言那般,將周興旺當成了仇人。
周母一拍額頭,腳下飛快進屋換衣,道:“小青早上跟我說了石頭的事,我回來給忘記了。”
周父已經準備出門,想著找牛車趕路比較快一點,聽到這話後回頭:“你什麼時候又去了鎮上?”
周母:“……”偷魯家銀子這事,她隻跟兒媳說了,並沒有告訴男人。一來是沒找著機會,二來,她也怕男人不答應。
“就早上去看了看大丫,到底是我們家的孫女,養了那麼多年呢,可不能被人給哄了去。剛說兩句就被小青給發現了,她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你聽了肯定不高興,我便沒有提!”
有兒子受傷倒地沒人搭理在前,周父並沒有多問。
夫妻倆找了牛車,緊趕慢趕,到了地方十天已經黑了。街上行人幾乎沒有,周興旺還躺在原地,額頭上的血跡已經乾枯,整個人無知無覺。
聽人說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周母還是氣了一場:“這些人都跟蛇似的,忒冷血了。”
一邊抱怨,一邊和男人一起將人挪上牛車。關於周興旺暈倒在這裡的事不是什麼秘密,幾家醫館都還有人。
大夫看到人後也不多問,飛快上前包紮。
“要不要拿藥?”
聽到這話,周母心中一顫。最近家裡為了這個藥,掏空了所有的存銀,甚至還借了點外債。過年所需要的銀子都不知道從哪裡拿,當即試探著問:“不拿藥行不行?”
“那就好得慢一點。”大夫想了想道:“這頭上的傷最是複雜,醒來之後興許會忘記一些事,也可能會變成傻子。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這麼嚴重,哪能不喝藥呢?
周父立刻拍板:“先配藥。”
周母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咱們家可沒有銀子付賬。”就算是賒欠著,往後也要還。
家裡的情形暫時是沒有餘錢還賬的。
這話惹得周父瞪了過來,等到藥包好了,他衝著大夫道:“我們不住在鎮上,聽到這裡的事情後,立刻就趕了過來,連身上的衣衫都沒來得及換,更沒有帶銀子。這得先欠著。”
大夫之前去村裡幫周貴書包紮過,早就預料到了,擺了擺手:“反正你家住在那裡,回頭送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