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昆山看縣主不接話茬,知道她寧願毀了名聲也不肯嫁給自己。事以至此,便不可強求,他想了想,道:“陳老爺,事情並非無解,今日陳家大喜,隻要有一件喜事發生,便可蓋過逃婚一事。”
可問題是家裡沒有喜事!
顧氏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
“事嘛,想想就有了。”孫昆山瞄了一眼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女子,道:“夫人一直都拿縣主當女兒養,為了將人留在身邊還求了親。如今婚事不成……強扭的瓜不甜,尤其是婚事,絕不能強求。夫人不能讓縣主做兒媳,心中一定遺憾得很。”
顧氏知道他在幫忙,察覺到他看過來,忙不迭點頭,順著話頭道:“是遺憾。”
“既不能做兒媳,那便做女兒吧!”孫昆山興致勃勃提議:“今日是認親,請那麼多客人是為了讓他們做個見證。”
聞言,陳家夫妻眼睛一亮。
楚雲梨嗬嗬冷笑:“孫公子,你這是給我找了兩個長輩?話說,你有沒有查過,我的長輩都是些什麼人?”
爹是國公府世子,娘是郡主。外祖母更是貴為公主,哪怕是外祖父,也是和當初高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後人。
顧氏勉強算是功臣之後,陳家傳了百多年,有幾分底蘊,但和這些貴人完全沒法比。
孫昆山啞然。
陳老爺卻不肯錯過這個機會:“縣主,認您當女兒這事,我們確實是高攀,但事趕事到這裡了,不認親對您的名聲有影響……要不,您就委屈一下?”看楚雲梨臉色不太好,他立刻保證:“認親隻是對外,我們夫妻對您隻有尊重,是絕不敢拿真你當晚輩的。”
其實今日之前,查米月在他們麵前就是一個乖巧的小姑娘,跟家中晚輩無異。
可惜,今日之後,大概要變了。
楚雲梨一揮手:“我不認。”又冷笑一聲:“一點好處沒有,我瘋了才會認兩個長輩壓在頭上。”
孫昆山心中一動,湊到陳老爺耳邊低語幾句。
陳老爺一臉驚詫:“不會吧?”
“試試嘛,她提了好處,萬一真的行呢。”孫昆山退後一步。
陳老爺偷瞄了楚雲梨好幾次,小心翼翼地道:“縣主,今日之事,是我陳家對不住您,再多的歉疚隻嘴上說說,都顯得毫無誠意。陳家祖上有一隻千年人參王傳下來,還像些樣子,不算辱沒了您的身份……”
他說得遲疑,一直都在偷瞄縣主神情,見其沒開口,心中愈發驚詫,立刻側頭吩咐妻子:“你去把參王取來,當做賠禮送給縣主。”
顧氏很舍不得,不過,查米月沒有開口拒絕,那就還是想要。
都說拿人手短,查米月收了人參,該能原諒陳家了。這些想法隻在腦中轉了一瞬,她立刻轉身出門。
對於這支人參王,楚雲梨沒那麼想要,不過,稍晚一些的時候陳南康用得上,拿到手再說。至於查米月的名聲……其實孫昆山的提議挺靠譜。
陳家今日有喜,不管是什麼喜,總算是對外麵的賓客有交代。認親也行。
人參已經有了人形,用特製的盒子裝了,底下墊著紅綢,楚雲梨伸手摸了摸。
顧氏忍不住道:“彆摸,會損了藥效。”
楚雲梨好笑地道:“既然送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東西。彆說隻是摸一摸,就算是我拿刀將它切成碎碎扔到水裡,那也是我的事。”
顧氏無言以對。
“那麼好的東西,彆糟踐了。”陳老爺攢了許多年,好多次能拿這玩意兒換好處他都沒舍得,如今交了出去,也希望它能被善待。
楚雲梨將盒子合上,捧在了手上。
陳老爺見狀,試探著問:“認親之事?”
“認吧,不過,我可不會跪,也不敬茶。你們出去說一聲,就算禮成。”楚雲梨語氣不容拒絕:“還有,今日我要看到陳南康,沒看見他人,我哪兒也不去。”
陳老爺麵色發苦,不過,麵前這人總算是鬆了口。這一認親,就算外麵的人還議論紛紛,查米月也算是原諒了陳家逃婚之事。
跟賓客解釋的事,還得是陳家夫妻親自去。兩人飛快跑了一趟,臨走之前,也沒忘了囑咐孫昆山招待好貴客。
是的,如今查米月已經是陳府的貴客,得罪不起的那種。
年輕男女不好單獨相處,顧氏臨走前還讓兩個丫鬟進來伺候。孫昆山坐在客座,端著一杯茶,還想為自己再爭取一次:“縣主,您真的不考慮我麼?”
楚雲梨平淡地看他一眼:“你渾身上下,哪兒配得上我?”
孫昆山:“……”要不要這麼傲?
就算心裡這麼想,一般人也沒這麼厚臉皮說出來。
他勉強扯出一抹笑,又說起了最近城裡的趣事。
楚雲梨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根本就懶得應付。孫昆山哪裡看不出來麵前女子不想和自己多說?他沉吟了下,吩咐:“我們出去,我有些話要單獨跟縣主說。”
兩個丫鬟麵麵相覷,她們是奉夫人之命留下的,可不能隨意離開。
孫昆山強調:“夫人很願意讓我和縣主單獨相處。”
這倒是真的。
被留下來的兩人算是顧氏身邊的心腹之人,從自家公子逃了到夫人的應對,她們都看在眼中……孫昆山娶了郡主,是夫人都答應了的。
丫鬟一出門,屋中隻剩下兩人。
孫昆山玩笑道:“縣主,您不阻止,就不怕我對你圖謀不軌?”
楚雲梨麵色冷淡:“很好笑麼?不怕死的話,你可以試試。”
孫昆山臉上笑容掛不住了,他在陳家住了多年,在外求學時要和師長與同窗相處,平日裡長袖善舞,也受到過冷待,他不覺得難堪,收斂了臉上笑容,道:“其實我知道陳公子去了哪裡。”
楚雲梨抬眼瞅他,等著他的下文。
孫昆山苦笑:“陳家對我有大恩,按理我不應該說出他們苦苦隱瞞的事,可我也不忍心縣主被他們蒙在鼓裡。其實……”
他抬眼看著麵前女子,想要看出她的想法,可惜,盯了半天,什麼都沒看出來。他有些喪氣,繼續道:“陳南康和那個吳家姑娘私奔了,臨走前還留下了字條說明此事。縣主,不要等他了,像這種為了其他女子將您陷入難堪境地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嫁。”
見人還是沒多大反應,他自顧自道:“我是男人,最是了解男人,其實女子嫁人,可以嫁一個心裡沒人也不會將女子放在心上的男人,至少能做到夫妻相敬如賓。千萬彆嫁那種為了一個女子掏心掏肺的男人。有許多傻姑娘總妄想著自己會成為男人心裡的唯一,其實,真正甘願和一個女子共度餘生的男人鳳毛麟角,幸運的姑娘隻有幾個,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能撿著的人太少太少了。”
他一臉感慨,楚雲梨覺得有點吵,掏了掏耳朵:“你到底想說什麼?”
孫昆山認真道:“我能做到將縣主放在心上,凡事以您為先。”
楚雲梨嗤笑一聲。
“縣主不信?”孫昆山抬手就發誓。
楚雲梨擺了擺手:“少來這一套,老天爺忙得很,聽不見你的誓言,也懶得招呼你。”
孫昆山啞然。
他和查米月相處的不多,卻也知道那是個天真的女子,本來想著先拜堂成親,然後將人哄住……今日之前,他真的不覺得這事有多難。但試了試,忽然發覺往日的想法大錯特錯,這女子簡直油鹽不進,說什麼都沒有用。
陳家夫妻雖然去前麵跟客人解釋,卻還記著查米月不好應付,很快將事情說完就回了後院。
兩人進門,發覺屋中氣氛僵硬,顧氏訕笑著問:“月娘,我讓人準備了一些飯菜,你餓不餓?”
語氣熟稔,和往日一般無二。
楚雲梨問:“認親的事情辦好了?”
陳老爺立刻恭敬答:“辦好了,不出半日,滿城人都會知道今天是認親宴!”
楚雲梨頷首:“方才孫公子跟我說,陳南康臨走之前留下了字條說明了離開的緣由的,你們騙我!”
孫昆山:“……”查米月怎麼能這樣?
剛才他說的可是陳家隱秘,查米月當麵質問,簡直是不給他留活路。一時間門,他根本不敢側頭去看陳家夫妻的臉色。
無論如何,陳家都資助了他多年,他如此作為,簡直是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