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收回手:“一切如常。安胎藥記得喝,一日四餐彆落下。”
林海音回過神來:“董大夫,我肚子有些不適。”她伸出手,揉的正是小肚子附近。
楚雲梨揚眉:“少夫人,你太緊張了。有我在,孩子不會有事!”她側頭看向丫鬟:“為防你家主子腳下不穩,這屋中最好是用被子那麼厚的東西全部墊上。所有尖銳的地方都包好。”
丫鬟一臉茫然。
林海音蹙眉:“用不著這麼小心。”
楚雲梨強調:“事關孩子,如何謹慎都不為過。然後我會去跟孔老爺提。”
“不用!”林海音板起臉:“請你來是為了把脈的,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就可。管到我頭上,你還不夠格,忒討人厭!”
楚雲梨笑了笑,拎著藥箱起身:“夫人好好歇著,我明日再來。”
她被丫鬟送出門,卻沒回偏院,而是往前院去。路上剛好撞到了孔老爺的一個管事,她立刻將人攔下:“我有些關於少夫人安胎的事情得跟你家老爺說一說。”
孔家父子對於未出生的這個孩子很是重視,若要提彆的,管事許會斟酌一二。關於孩子,他想也不想就道:“董大夫,請隨我來。”
楚雲梨還算順利地見到了孔老爺。
孔老爺正在忙,頗有些不耐煩:“有事就說。”
看得出來,若不是事關孩子,他根本不願意見董三七。
“是這樣。”楚雲梨將屋中要墊東西的事情說了:“若是摔倒,可有個緩衝,及時喝藥,也許能保住孩子。”
孔老爺皺起眉來,他當初也看到過妻子有孕生子,根本用不著這樣小心:“至於麼?你們少夫人是個正常人,平時又有丫鬟扶著,哪裡會摔?”
楚雲梨眼神意味深長:“可耐不住人故意摔啊!”
聞言,孔老爺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就是隨口一說。方才少夫人又說有小產之感。”楚雲梨一臉無奈:“大夫隻能救人,救不了心!”
孔老爺眼神淩厲:“胡說!”
“銀子是個好東西,可你們府上的好處沒那麼好拿。”楚雲梨揮了揮手:“我沒本事護住一個母親不要的孩子,你們另請高明。”
孔老爺眉頭皺得像是打了個結:“這話從何說起?你發現了什麼?”
“隻是猜測,隱約覺得少夫人不想生孩子。”楚雲梨苦笑:“也可能是我猜錯。剛好如今我們之間門誰也不欠誰,稍後我將今天收到的銀子退回,就收拾行李回家。”
孔老爺不太相信:“你從哪兒看出來了的?”
“就是一種感覺。”楚雲梨一臉無奈:“那事情就這麼說定了,還請老爺吩咐下去,彆攔著我出門。”
孔老爺還沉浸在兒媳為何不願意生孩子的疑惑中,他嚴重懷疑是董三七胡說八道。腦子裡一團亂麻還沒理清楚呢,人就說要走。
這怎麼能走?
之所以請了董三七來,是因為這附近一片隻有她最合適。不說她從小學醫,算是女醫中醫術較好的,還因為她知根知底,雙親又攤上了事,絕不會亂來。貿貿然換人,孔老爺哪去找這樣合適的?
“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孔老爺放下手中的賬本:“這樣,我多付你酬勞便是,翻倍。”又補充:“我不是財大氣粗,是真的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大夫。”
做生意的人,說起話來特彆貼心,楚雲梨聽了半晌,勉強答應下來。
剛從書房出來,發現林海音的丫鬟已經等在門口,一看見她就湊上前:“我家夫人找你,有事情相商。”
“明日再說吧。”楚雲梨擺了擺手:“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暫時不想看見你家夫人。”
*
“什麼?”林海音瞪著丫鬟:“她真這麼說?”
見丫鬟點頭,她頓時氣笑了:“不過一個小大夫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連衣食父母都不見,她怕是是不想乾了。”
丫鬟:“……”人家確實是不想乾了。
其實呢,擺出一副想離開的模樣,許多事情就比較好處理。就比如往日董三七掐著點上門,生怕早了或是遲了。到了楚雲梨這裡,就不用這般謹慎。
一大早,楚雲梨先是去藥房折騰了半個時辰,然後才不緊不慢拿著藥箱去林海音的院子。
林海音本就有事要說,早早等著。結果人還晚來,她早已不耐煩。
“董大夫,若是沒記錯,你如今隻照顧我一人,為何會遲到?”
楚雲梨抬眼看她:“我在配一種安胎的藥丸。畢竟,時間門就是命,配好的藥丸比當場配藥現熬要快得多。這也算是為少夫人儘心儘力。方才太過投入,忘了時辰,所以才來得晚。”
林海音憤怒不已:“你……”她想罵人,可還得問一些事,壓下了怒火,問:“昨天你去書房跟我公公說了什麼?”
彼時書房中隻有一個丫鬟伺候,林海音應該是沒打聽出來。否則,不會忍而不發。
“這個嘛,不好說。”楚雲梨不緊不慢:“少夫人真想知道,自去問老爺!”
林海音要是能問,也不會煎熬一夜。
忽然有淩亂的腳步聲進來,事前沒稟告過,林海音沉下臉,抬眼就看到府裡的大管事走在最前,她麵色微變,起身問:“李管事,何事累得你親自過來?”
李管事身後帶著十來個人,手裡都捧著東西,拿得最多的就是褥子,足有巴掌厚,一看就知特彆軟和。
“少夫人,老爺吩咐,讓將您屋中全部撲滿褥子,尖銳地方包起來。”李管事一揮手:“身後的丫鬟隨即動了,紛紛魚貫而入。”
林海音麵色頗不自在:“不必這麼小心。”
“要的。”李管事歉然道:“會有些吵,還請少夫人多擔待,奴婢儘量讓她們快些。”
不過半刻鐘,整間門屋子已經變了樣,花花綠綠的,和原先的雅致完全不同。林海音臉色都有些扭曲了:“忒花了,看得眼睛疼。”
李管事笑了笑:“老爺擔憂您腹中孩子,為人母者,就不好再任性。少大人多擔待一二。看習慣了就好了。還有,老爺又吩咐了兩個擅長照顧有孕之人的婆子,還是特意從彆家高價請來,少夫人記得彆將她們送遠了。”
林海音臉上勉強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李管事自然看出來了她不高興,笑著道:“老爺實在喜歡孩子,對您沒有壞心。”
林海音:“……”
她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替我謝過父親。”
李管事來了又走,前後不到半刻鐘。林海音一回頭,看見楚雲梨還在,咬牙切齒地道:“你滿意了?”
“哪裡不好麼?”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換作彆人家,進門的媳婦太多,長輩看顧不過來還要生氣。老爺這樣在乎你和腹中孩子,好事啊!”
她上前催促:“少夫人伸出手來,我還沒把脈呢,一會兒還得親自去跟老爺回話。”
林海音蹙眉:“回話?”
“是呢。”楚雲梨笑了笑:“拿人錢財,自然老爺說什麼就是什麼。昨天老爺吩咐,讓我每天診脈過後都得去書房稟告脈象是否安穩。若是發現不對,即刻上報,總之,不能讓這個孩子出任何閃失!所以我說,老爺很在乎你們母子。”
林海音:“……”
她手不自覺握緊,帕子被攪成了麻花都不知道。
楚雲梨看在眼中,笑道:“少夫人彆多想,安心養胎,將孩子平安生下來後,咱們大家都好過!”
林海音猛然抬頭瞪來。
楚雲梨摸了摸臉:“我說錯了麼?”
“沒,你下去吧。”林海音扭頭往內室而去。
稍晚一些的時候,還沒到晚上請脈的時辰,楚雲梨正在配藥呢,就見伺候她的小丫頭急匆匆推門而入。
早在先前楚雲梨還沒來時,董三七就已經吩咐過,配藥時,丫鬟得先敲門,得了許可才能進。
小丫頭一直挺聽話,今日這般,明顯是出了事。
楚雲梨抬頭,還沒問呢,丫鬟已經慌張地道:“董大夫,少夫人她方才出門時被門檻絆著摔了一跤,喊肚子痛,管事已經去外頭請大夫了。”
她實在是被先前董三七被押過去後險些挨打的事嚇著了。
聞言,楚雲梨立即放下手中的藥材,興致勃勃道:“走,瞧瞧去!”
丫鬟嚇得眼淚汪汪:“你不怕麼?”
楚雲梨好笑地道:“她自己要摔倒,又沒讓我保胎,我怕什麼?”
聞言,丫鬟恍然大悟,今日的事和董大夫無關。
楚雲梨卻已經走在了前頭,幾乎與孔老爺一起趕到。
彼時,孔老爺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一般。正常人走路不容易摔倒,有孕的婦人得小心翼翼,該更難摔倒才對。
昨天董三七才說兒媳不想留孩子,今兒屋中鋪了褥子,兒媳又在門口摔倒……明顯要貓膩,否則也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