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孔老爺一時無言以對。就在這短短一個月之內,董三七已經拿到了不少好處……偏偏還都是孔家不得不給的。
孔夫人一看男人神情,就猜到他在想什麼,率先問:“你要多少銀子才肯出手?”
楚雲梨笑吟吟:“'這個嘛,孔老爺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孔老爺鬆了口氣,她沒有開口要銀子,那就隨便給,少給一點。
楚雲梨似笑非笑地補充:“不比以前少就行。”
孔老爺險些梗出一口老血。他先前出手挺大方的,最少的一次都給了百兩。
這銀子若是拿來保自家的嫡孫,咬咬牙也就付了。可這孽種不知道哪來的,林海音又與旁的男人苟且。花這麼多銀子救這倆,他是怎麼都想不通。
孔夫人在懷疑董三七勾引自家老爺時,就聽說過姥爺給的那些酬勞。聽到這話,瞬間氣得七竅生煙:“來人,重新去請大夫。”
周大夫被送了出去,楚雲梨提議:“不如孔老爺也順便找馬車將我送走?反正你們家也不要這孩子了,日後應該不會再來找我。”
孔老爺沒有吭聲,也沒有讓車夫準備。
又是小半個時辰,這一次請來了三位大夫。
在孔家人眼中,三位大夫的酬勞加起來也不到百兩的三成,比請董三七要劃算許多。
但是,把脈過後,這落胎藥卻沒人敢配。
林海音大受打擊昏迷過去,一副藥下去,說不準就徹底涼了。若是不用落胎藥,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孔老爺聽了大夫的話,忍不住又瞄了一眼楚雲梨,道:“送三位大夫出去。”
大夫來了又走,屋中重新安靜下來。孔老爺起身走到了楚雲梨麵前:“小董大夫,麻煩你救救人。”
楚雲梨撩了一下眼皮:“既然不信我,直接將我送走就是。”
“不。”孔老爺一臉嚴肅:“她必須要活著。你放心,稍後的酬勞一定不會少。”
楚雲梨帶來的藥材不夠,她跑去偏院配了一副,又親自熬了給林海音灌下。
灌完了藥,她還掏出了一把銀針,開始針灸。
孔夫人看著榻旁忙活的年輕女子,狐疑問:“她醫術真有這麼好?”
孔老爺已經隱隱察覺到了董三七醫術不凡,聞言點了點頭。但是,董三七這銀子賺得太容易,又是一副臭脾氣。下意識的,他不想讓她太好過,哼了一聲道:“若是救不回,那她就是故意誇大自己醫術的庸醫,回頭告到公堂上,讓大人治她的罪!”
這話聲音不高不低,本就就都在一個屋中,楚雲梨想裝作沒聽見都不行,一邊抬手收針,一邊道:“孔老爺,彆嚇唬我!”
孔夫人見榻上的人麵色好轉了些,問:“行了?”
楚雲梨活動了一下手指:“稍晚一些的時候還得喝藥行針!”
“那你先歇一會,彆急著回去。若是天太黑,又在府上暫住一宿。”孔老爺態度強硬:“隻要把人救回,酬勞好商量。”
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孔公子驚訝的聲音:“嶽母?”
原來是林夫人到了,她氣勢洶洶而來,身後跟著一大群下人……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她應該是闖進來的,底下的人想攔,沒能攔住。
林海音躺在裡麵生死不知,孔家人都有些心虛。孔夫人立刻迎了上去:“親家母,要來怎麼不打聲招呼,我好去門口接你呀!”
林夫人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裡,見人擋了道,伸手將人推了一把,飛快闖進了屋子。當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兒時,氣得眼睛都紅了:“你們容不下她犯的錯,就彆答應我們老爺的提議呀。既然答應了,又拿了好處,就該好好對她,怎能出爾反爾?”
她越說越生氣:“我不求他們夫妻和睦,也沒奢望你們能拿曾經的那份心意對她,但……說什麼也不能殺人啊!”
“我苦命的音音!”林夫人再也克製不住心頭的悲痛,撲上去抱著女兒哭訴:“都是一家子畜牲!”
大家夫人出口罵人,可見林夫人的怒氣。
但孔家也委屈得很,在救人這事上,他們是舍不得銀子遲疑了些,可到底還是救了啊!還有,林夫人這話裡話外就差明擺著說孔家容不下林海音母子故意害她了。
孔老爺認為,這事得解釋一下。不過,他是男人,不好和林夫人爭執,便悄悄用胳膊肘拐了拐身旁的妻子。
“親家母。”孔夫人歎息:“她是自己暈的……也是,這種醜事被人發現,九成的人都沒臉麵見人。她心裡難受之下想,動了胎氣暈眩很正常。可我們救人了的,今天都請了五位大夫過府,小董大夫保證能救回他們母子的性命,剛已經用了藥。你可彆再罵人了,否則,我要生氣的。”
林夫人不相信她的話……本來她是不知道孔府內發生的事,先前女兒在廣華寺被騙,她就想要收買孔家的下人充當自己眼線。
可惜一直沒能尋到合適的人,直到今日才有個人鬆口。結果傳來的第一個消息就是女兒昏迷不醒。
林夫人瞬間就慌了,女兒昏迷不醒若是假的,說明她被孔家人逼迫的厲害,若昏迷是真的,她身為親娘,哪裡還坐得住?
因此,她連衣衫都沒換就趕了過來。
說實話,她寧願相信女兒是被逼無奈才假裝昏迷,為求謹慎,來的路上還是順便帶了一位大夫。
大夫接收到林夫人的眼神,上前把脈,隨即一臉慎重:“夫人,確實很凶險。興許是用了藥的緣故,暫時看沒有性命之憂,但何時會醒……我不太能確定。此刻絕不能用落胎藥傷身,不然,定會一屍兩命。”
和先前那幾位大夫的說詞差不多,孔家人又一次認識到了董三七的醫術。
林夫人眼淚流得更凶:“我苦命的女兒,為何要遭這種罪?”
送了大夫離開,連丫鬟都退下。屋中隻剩下幾個主子,楚雲梨不打算走,坐在邊上吃點心。
眾人都沒心思攆她出門。林夫人滿臉悲憤:“早前你們答應得好好的,為何一轉頭就把人逼成了這樣?”
孔夫人不滿:“我們可沒有逼,她是自己暈的。”
孔老爺歎氣:“我隻是實話實說,誰能想到她會接受不了嘛,不能怪我們。事是她自己做的……”
林夫人大吼:“她是為了你們孔家的子嗣才有了這場災,你們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來之前我還聽說你們想讓大夫配落胎藥,這是不把人弄死不罷休啊!”
孔夫人無語:“這孩子你也是不讚同留下來的,我想著反正都動了胎氣,順便嘛。”
“這孩子必須生!”林夫人咬牙切齒地道:“誰都不如我女兒的性命重要。孩子生下來你們不想養,那就送到林府,我將他送到郊外去養著!”
孔家夫妻:“……”
孔克儉一直站在門外,此刻忍不住衝了進來:“這孩子不能生!”
“又不要你養。”林夫人在女婿麵前是長輩,往日裡說話不用小心翼翼。大概是養成了習慣,哪怕如今女兒做錯了事,她語氣也不好:“身為男人,毫無擔當。妻子出了這種事,你不想著安慰,反而還躲開,那麼幾步路,人都要死了都不肯多看一眼。我看錯你了。”
林夫人勃然大怒,孔公子臉色也不好:“我和海音是有感情的,有了這個孩子夾在中間,我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這些事,根本不可能毫無芥蒂。”
聽到女婿這麼說,林夫人有一瞬間的意動。不過,她很快又回過了神來。
女婿願意原諒女兒,前提是沒有這個孩子。
可想要落胎,女兒就會沒命!人都沒了,要原諒來有何用?
“克儉,海音會死!”林夫人聲音淒厲:“就不能把孩子生下來送走,然後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麼?”
可這事明明白白發生過了啊!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風過無痕。這孩子一生,就算是送到了天邊,也不可能被所有人遺忘。到時城裡的人都會知道孔家少夫人的第一個孩子送走了,也會好奇為何要將孩子送走。
外麵議論的人一多,孔家就會淪為彆人的談資和笑話。孔夫人對這話很不滿,剛要開口,就被身旁的男人扯了扯袖子。
孔老爺不讓妻子說話,因為他清楚,兒子也接受不了這事。果然,孔公子彆開臉:“不能!”
林夫人:“……”
她用帕子擦了擦淚:“哪怕夫妻決裂,這孩子也要生。先前我聽海音說,小董大夫特彆擅長保胎。”
她目光掃一圈,最後落在了楚雲梨身上:“我女兒的安危就交給你了。你放心,林家絕不會虧待你。”
楚雲梨立刻答應下來:“我得去配藥了。”
由於要照看林海音,當日楚雲梨都沒能回家。林夫人貼心的派人幫她往董家送了信。
半夜裡,林海音悠悠轉醒。入目就是一盞昏黃的燭火,燭火旁有人影搖曳。她側頭望去,一眼看見了年輕的女大夫正在看書。
屋中靜謐,她卻控製不住地激動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楚雲梨揚眉:“林夫人托我照看你。”
“這怎麼可能?”話問出口,林海音又想起來了昏迷之前發生的事,伸手摸著肚子:“落胎了?”
楚雲梨笑了笑:“孩子還在。”
林海音:“……為何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