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主是個忙碌的生意人, 手底下管著許多鋪子,清醒的時候腦子就沒有閒過。在他看來,大夫這活兒也挺累的,要給人把脈, 得把準了分析病情, 藥這種玩意兒, 差之毫厘失之千裡,藥整錯了可是會出人命的, 所以大夫得特彆認真,隨時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診出病情還得跟病人解釋, 一整天口都要說乾。
若是簡單,門口也不會積攢這麼多病人。
結果呢,女兒那邊費神費力,孔老爺跑到這裡來請客,來就來嘛, 非得鬨這麼大動靜。
孔老爺再蠢也聽得出來柳家主話中的不悅, 他有些不解,自己和柳家從未結過怨……之前都不認識, 哪裡有怨?
肯定是董三七在其中挑撥離間!
“是這樣,我和小董大夫之前生了些誤會, 今日特意登門,是想要跟您二位解釋一下。這裡嘈雜, 不是說事兒的地方, 咱們去仙客樓坐下來慢慢說。”
態度恭敬, 語氣裡還帶著討好之意。
柳家主更生氣了。
昨天女兒才回家認親,今天一個個的就跑來跟他們夫妻道歉……合著在此之前這些人都沒想過要道歉?若是他們還沒有找到女兒,女兒這些委屈就白受了?
“這是醫館, 治病救人的地方,你在這裡說酒局不合適。再說,我想和女兒好好相處,不想喝酒!”
柳夫人心頭同樣不好受:“你跟誰起了恩怨,自去找本人賠罪,我們夫妻沒立場幫寶珠原諒害她的人。”
“我沒有害她!”孔老爺急忙解釋:“說起來,我還幫小董大夫解決了大麻煩,如今她藥丸賣得不錯,最早的本錢是從我那裡賺的。”
柳夫人性子和軟,但身為當家主母,也有幾分淩厲,肅然道:“你自己也說了是賺的,又不是你送的,這也能當做是功勞?照你這麼說,所有上門求診的病人都是我女兒的恩人了。”
這番話聲音沒有刻意壓低,邊上好幾個人都聽見了,紛紛開口:“小董大夫才是我們的恩人,我娘幾天沒吃飯,眼瞅著就要準備後事,是小董大夫救回來的。這番恩情,我們一家此生都不敢忘。”
“是呢,我這手抬不起來,看了好多大夫都治不好,眼看就是廢人,多虧了小董大夫幫我針灸,價錢還便宜。我們感激小董大夫都來不及,哪兒敢以恩人自居?”
眾人七嘴八舌,孔老爺臉色青青白白:“我不是那個意思。”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寶珠這會兒很忙。這麼多人都指著她呢,她應該沒空聽你說道歉。”柳家主催促:“趕緊走吧!”
孔老爺不敢不聽。
董父早在柳家夫妻出現時就渾身緊繃,好在今日的病人比較多,不用立刻麵對。他全副心神都用來給人診治,小半個時辰之後,他眼角撇見一抹藏青色綢緞,心下一驚,抬眼一瞧,果然是柳家主。
“董大夫彆怕。”柳家主急忙安撫:“多謝你幫我養大了孩子。”
董父有些無措:“我是真的疼三七,沒想要誰的感激。說起來,人心情舒暢就會少許多病痛。三七帶給我們夫妻不少笑容,是我們該謝她才對。”
柳家主登門之前,想過董父興許不要自己的感激,隻要孩子。也想過董父是貪戀銀子之人,嘴上冠冕堂皇,下手卻狠。他有很多銀子,不怕董家要,就怕董家不要。但他萬萬沒想到董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沒病人了,今日早點關門,咱們去仙客樓吃頓飯吧。”
董父遲疑了下,還是答應下來。
躲避不是法子,早晚都要麵對,一直拖著,就覺得頭上懸著一把大刀,沒有安穩日子過。
仙客樓在主街,算是外城中最大的酒樓,當然,價錢也最貴,一般人都不敢進。
彆看這酒樓離董家醫館就轉兩個彎,董家夫妻卻一次都沒來過,進門後很是拘束,不敢亂動也不敢亂摸。
夥計帶著他們直上二樓,柳家主沒有點菜,隻說候撿拿手的上。夥計頓時眉開眼笑地下去安排了。
董家三人坐下,柳家主打發了伺候的下人,屋中隻有他們五人,他站起身,恭恭敬敬衝著董家夫妻一禮。
夫妻倆何時見過這種陣仗,急忙起身推拒。另一邊柳夫人也福身:“多謝二位幫我養大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