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楚雲梨無奈:“在路上被人偷了。”
四人:“……”
她們根本就不相信,實在是潘九娘滿臉平淡,不見沉重難過之態。
不是三個銅板,那是三百兩銀子啊!
柳氏試探著道:“九娘,我們跟婆婆住了這麼多年,就跟家人一樣,你可彆誆人!該不會是你不想把銀子拿出來給我們花所以才編了瞎話吧?”
“是又如何?”楚雲梨看得出來,這十幾個人中有真真切切感激婆婆的,卻也有好幾個跟銀老頭一樣貪心不足得隴望蜀。
此話一出,四人都呆住。
癱著的婦人林氏尖叫:“潘九娘,我們照顧你婆婆這麼多年,每次她一生病,滿院子的人忙前忙後,如今你翻了身,可不能忘恩負義。”
楚雲梨嗬嗬冷笑:“忘恩負義?這個詞用得好,看不出來你還這般有文采呢。”她沉下了臉:“好叫你們知道,是婆婆收留了你們,才讓你們有片瓦遮身,有糙米粥飽腹。說難聽點,婆婆有我這個在賀府做丫鬟的孫女,還怕沒有人照顧?若不是你們這些拖油瓶,我這些年不至於這麼辛苦,婆婆也不至於過得如此簡樸。”
說簡樸都是好聽的,婆婆隻是每天喝兩碗粥勉強苟活而已。事實上,憑著潘九娘拿到的工錢,婆婆完全可以過得很好。
楚雲梨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帶著婆婆單獨住,本來想著到了郊外之後循序漸進讓這些人慢慢接受事實,不讓他們去抵觸心理,進而怨怪婆婆。現在看來,這番小心翼翼純粹是多餘。
“婆婆,先前我已經跟夫人提過要單獨伺候您,山腰的院子已經準備好了,您這就跟我一起離開吧!”
這話一出,幾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林氏,她滿眼的急切:“婆婆走了,我們怎麼辦?”
“乾活就有飯吃,總歸不會讓你們餓死的。”楚雲梨說完這句,轉而看向送她過來的管事:“還要麻煩你將我們祖孫送到山上去。”
管事頷首:“走吧!”
祖孫兩人離開,院子裡幾人想要阻止,而方才藏在屋中沒想冒頭的一群人坐不住了,紛紛探出頭來:“九娘,你不能丟下我們啊!”
楚雲梨早就察覺到屋中還藏著不少人,這也是她下定決心立刻帶走婆婆的原因。四人在院子裡唱念做打,目的是逼迫婆婆買被子,他們從頭到尾都不露麵……比這出麵的幾人更可惡。壞事不出頭,好處沒少拿。
當然了,也有些人實在挪不動,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楚雲梨曾經幫過不少人,自然知道這人有千麵,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感恩的。而婆婆收留人看的是對方可憐與否,並不在乎品行,對於這樣的結果,她並不意外。
管事扶著婆婆上馬車,楚雲梨回頭看向院子裡眾人:“我若是想丟下你們,你們現在還住在城裡的破院子裡,這房子比那破院子要好得多,吃的也比原先好太多。做人彆太貪心,誰要是敢到山腰來找我們的麻煩,就做好被攆出去的準備。”
上山時,婆婆有些不安:“九娘,我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婆婆,那些銀子是我用命換來的!”楚雲梨垂下眼眸:“你疼我麼?”
婆婆啞然,對於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她自然是疼的。也知道將孩子省吃儉用送回來的銀子都拿來接濟外人不太好,可他們太可憐了。她心一軟,就變成了如今這樣。
“九娘,不要怪我。”
潘九娘沒有怪她,多年感情,潘九娘很清楚婆婆的性子……當年賀老夫人牽頭辦的慈幼院也不是每個人都有事做的,婆婆能被分來照顧孩子,就是不夠強硬。婆婆儘心儘力照顧潘九娘,秉性善良又心軟。
說難聽點,若婆婆沒收留這麼一大群人,當初也不會心甘情願照顧潘九娘。
潘九娘得了婆婆的軟性子才平安長大,怎能反過來怪婆婆性子不好?
“沒怪你,隻是日後可千萬彆應承給她們買東西了。我會看著辦的。”楚雲梨握住她的手:“我最想照顧的隻有你一個人。”
山腳下的院子裡在那之後就消停了,一群人是真的無家可歸,仗著婆婆心軟才敢鬨事。眼看討不了好,隻能乖乖的。萬一被攆走,上哪去找落腳地?
畢竟,婆婆這樣的發善心又不求回報的人可不多!
婆婆身子已經很虛,楚雲梨身上還有傷,除了紅豆之外,她又找了個附近的婦人來幫忙做雜事。
沒有人打擾,祖孫倆身子好轉得很快,楚雲梨得空就會帶著婆婆在山上轉悠。
其實,這個莊子最大的院子還是山頂那處,除了周圍來乾活的壯勞力,其他需要留宿的人都住在那個院子裡……曾經隻有住在這倆院子裡,不過為了給楚雲梨騰地方,賀夫人讓他們搬走了。
*
賀府內少了三個通房丫鬟,日子跟以前一樣。若真說有什麼不同,就是府內的公子即將娶妻,好幾處地方都在動工,賀夫人也在為兒子準備聘禮和成親事宜。
三個丫鬟一走,那些烏煙脹氣的事情似乎全都消失了。
一個多月之後,賀俊海的婚期到了。
賀夫人是個周到的,婚事辦得體麵,很順利地將兒媳迎進了門。
安寧長相好,家世不差。賀俊海對她挺客氣,夫妻倆感情美到相濡以沫的份上,也能做到相敬如賓。
賀夫人親自挑的兒媳,自然是特彆滿意。安寧也乖覺,天天過去請安,每日有大半的時間門都陪著婆婆。
如此,賀夫人就更高興了,帶著兒媳四處應酬的時候,毫不吝嗇地誇讚。
這一日從外頭回來,安寧揉了揉肩:“母親,奔波一整日,您累了吧?”
“不累。”賀夫人隨口道:“這算什麼累哦,莊子上那些乾活的人才叫累,尤其是秋收時。秋老虎曬死人,他們不能歇著,還得頂著太陽乾活。有那身子不好的,直接就給累死了。”
安寧捂著嘴:“這麼慘?”
賀夫人笑了笑:“人各有命。所以,咱們得珍惜如今安逸的日子,不可肆意揮霍。”
“我還從來沒有去莊子上看過。”說到這裡,安寧有些不好意思:“我娘大抵知道我的性子,隻給了我一些鋪子陪嫁,一個莊子都沒有。母親,你有嗎?我能去瞧瞧嗎?”
“當然可以!”對兒媳特彆滿意的賀夫人隨口就答應了下來:“過幾天秋收,我帶你去瞧。”
安寧欲言又止:“母親,我從來沒有管過莊子,這有些不太好吧?要不,我拿鋪子跟您換一個?”說到這裡,解釋道:“我也是怕日後初初接手府裡的產業時手忙腳亂。”
在當下,姑娘家十五六歲就要嫁人,在娘家真的學不了什麼東西。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到了婆家磕磕絆絆學成的。賀夫人也是這麼過來的,寬容地道:“不用這麼小心翼翼,我換一個給你就是。”
“多謝母親。”安寧滿臉笑容:“回頭等我莊子上種出了東西,一定不會忘了孝敬您。”
“你可要記得這話。”賀夫人笑吟吟,回了府裡後,立刻取來了嫁妝裡的房契,牆角外的一個莊子的契書讓下人送到了兒子的院子裡。
這一日午後,楚雲梨帶著婆婆在院子裡乘涼時,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她打開,就看見了一個滿頭大汗臉色潮紅的婦人。
正是住在山腳下的喬氏,這是楚雲梨到了郊外之後收留的苦命人。她手腳健全,卻實在命苦,生下來母親就沒了,父親在她八歲那年也不行了,她跟著叔叔長大,到了年紀後被隨便嫁給了一個病秧子。二十歲就守了寡,因為沒有孩子,婆家嫌棄她,直接將她趕了出來。
喬氏不願意回叔叔家裡被再賣一次,便跑到了莊子上求收留。聽了楚雲梨的話管著裡麵的眾人。
“姑娘,山腳下來了一架馬車,說是城裡來的主子,我聽你說過,主子應該是中年,可那位明明是剛成親的小夫人,這……”她可是知道這位九姑娘的身份的,共同伺候一個男人的女人,就沒有合得來的。
楚雲梨側頭吩咐:“紅豆,倒杯茶來。”
喬氏喝完了茶,鎮定了些:“剛才還跟院子裡的人打聽您呢。興許一會就來了。”
話音落下,已經聽到了馬車的鈴鐺聲。楚雲梨探頭,果然看到了一架華麗無比的馬車,沒多久就停在了大門口。
丫鬟掀開簾子,迎出了安寧。
楚雲梨福身:“見過夫人。”
安寧似笑非笑:“看著挺聰明的人,怎麼淨乾蠢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