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靠近內城門,比外街那邊安全得多,宅子的價值也要高些,她到朱康宇所住的院落外時,朱父剛好把人找到。
看到兒子,朱父氣得眼睛通紅,狠狠瞪了一眼徐夫人,吩咐身邊的人將兒子抬上馬車,準備送到醫館裡去。
朱康宇早前就已經想方設法見了一個能說話的婦人,得知朱家無恙,外頭也沒有關於朱家的任何流言,就知是嶽父起了私心。
看見父親後,才終於放心地暈了過去。
“喲,好巧。”
朱父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抬頭望去,看見是自己兒媳,心中一片麻木。
巧什麼?
周安玉肯定一直派人盯著朱府的動靜,特意跟過來看熱鬨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醫館而去,徐夫人被幾個仆婦圍在中間,想跑都跑不了。
醫館中,大夫看到不成人樣的朱康宇,一眼就看出都是些陳舊傷,頓時皺起眉來:“怎麼這個時候才送來?”
一邊說,一邊擼袖子上前查看。
看完了之後,鬆了口氣:“都是些皮外傷,隻有幾處骨頭裂了。 ”又抬手把脈:“如果沒有傷著內臟,應該沒有大礙……”
話未說完,皺起了眉。
朱父看著大夫神情不眨眼,見狀急忙問:“怎麼了?”
“這……喝了絕子湯了吧?精元傷得厲害,應該是這兩天才喝的。”大夫一臉驚詫。
朱父:“……”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急切地問:“有法子解嗎?”
大夫搖頭又點頭:“我這兒不行,老爺可以另請高明。找一個擅長此道的大夫,多調理幾年,興許有希望。”
朱父顯些氣死,這上哪去找啊?
找到了還不一定有用,就差明擺著說兒子這輩子都再生不出孩子了。
朱康宇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目光落在了徐夫人身上。
朱父順著兒子的視線看到親家母,質問道:“那你灌的他?”
徐夫人往後退了一步:“不是我。”
可藥是她配了讓徐老爺送過來的。
“這事沒完。”朱父張羅著讓人將兒子送回府裡。
朱康宇被人抬著路過楚雲梨時,他抬起頭來:“安玉,我不要緊,你不必擔憂。”
楚雲梨好笑地道:“你想多了,我閒來無事,跑來看熱鬨而已。如果可以,我還想回府去看看你娘是個什麼神情。”她眼神意味深長:“這可是她精挑細選的親家呢。果然非同一般。”
朱康宇閉了閉眼:“你恨上我了。”
篤定的語氣。
“那倒不至於。”周安玉恨的是惡毒的婆母和喬大海。
朱康宇還想多問幾句,邊上的朱父已經不耐煩了。來日方長,想說話什麼時候都可以,沒必要在這身受重傷的時候拉著人聊。
看著一行人離去,楚雲梨心情舒暢地回了家。
回府後看到兩個肉團子,心情就更好了。
*
去朱府的路上,徐夫人心裡特彆忐忑,她隻希望朱家看在女兒腹中孩子的份上理智一些。
朱府園子很大,馬車可以直接進去。但是徐夫人在即將進門時,忽然就看到了牆根處蜷著一個人。多年夫妻,她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家老爺,當即嚇得尖叫一聲。
“老爺,你怎麼在這?”
說話間,就想從馬車上跳下去。
車夫嚇了一跳,馬車正在駛動,人要是直接下去肯定會摔上一跤,像這種養尊處優的夫人,摔傷都是輕的,有可能會摔斷脖子,直接就丟了命。
徐夫人果然趴在了地上,痛得她呲牙咧嘴,也來不及看傷,就一瘸一拐往牆根處跑去。
蹲在那處的果然是徐老爺,此刻他已經滿臉是血,雙手的指節間到處可見青紫紅腫,一見就知是被用了酷刑。十指連心,此刻他雙手都在顫抖。看見妻子後,哆嗦著嘴唇,半晌說不出話。
朱父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隻吩咐人將夫妻倆都帶到院子裡。
朱康宇成親後,多半的時候是住書房。但他的寢居還是在新房,朱父沉吟了下,直接將人放在了外院。
兒子已經喝了那樣的湯,很大可能治不好。這輩子都再也生不出孩子,如今的子嗣就隻看著徐彩蝶的肚子。偏偏她是動了胎氣的,這麼血呼啦的抬過去,很可能會嚇著她。
此刻朱康宇已經喝了藥沉沉睡去。朱母看到這樣的兒子,哭得肝腸寸斷,眼皮子腫得厲害。一回頭看到徐家夫妻,簡直是吃人的心都有。
“我們家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招來了你們這群這種禍害?”朱母恨得咬牙切齒:“老爺,這件事絕不能輕饒,必須讓他們給個說法。”
可是如今的徐家已經敗落,給什麼說法?
朱父比較冷靜,他可還沒有忘記徐家和將軍夫人之間的關係。也因為此,他不想借銀子給徐老爺,也是在借出去之後再找人搶回來。歸根結底,就是不想與人撕破臉。
可如今徐家乾了這麼過分的事……便不好擺弄。
朱父沉默,落在徐夫人眼中,就是他在考慮怎麼樣處置自己夫妻二人,她忙上前幾步:“彩蝶正在養胎,你們饒過我們這一次,彆嚇著孩子。”
朱母都氣笑了。
她情緒激動,拿著帕子一揮:“少拿孩子來威脅人!和孫子比起來,當然是我兒子比較重要,你們再提一次,我就讓人直接給徐彩蝶灌一副落胎藥,然後將你們這些所有人都趕走。”
徐夫人不敢再說了。
院子裡一片沉默,良久,朱父才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兩家之間夾著一個孩子,鬨翻了是容易,可孩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聽說他有和好的意思,徐家夫妻立刻抬起頭來。
徐夫人急忙表態:“是呢是呢,親家說的是。這次的事情是我們不對,以後都不會再犯。”
“光是道歉,也太沒誠意了。”朱父目光在夫妻二人身上掃視,最後落在徐老爺臉上:“之前幫我在雲霧山之間牽線的祝大爺,他認識的一位老爺出了點事,他看上了一個姑娘,想要納為妾室。找了媒人上門提親,那家也答應了。可到了迎親那日,姑娘在自家房裡上了吊。這種事呢,兩家商量好賠償的銀子,就可大事化小,但問題出在那姑娘有個特彆要好的手帕交,看不得她受的委屈,悄悄跑去衙門告了狀。”
徐夫人就跟聽故事似的,越聽越疑惑,實在想不出這事兒跟自己有何關係。
徐老爺聽著,漸漸低下頭去,放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掐著掌心。
“人已經沒了,這日子還得往下過。徐親家,你們和將軍夫人那麼要好,那位老爺很有誠意,願意給出百兩賠償,我希望你能幫忙牽個線,讓將軍夫人從中說和一二。”
將軍夫人出麵,沒有擺不平的事。
這件事情做成,朱父可從其中得到千兩酬勞。
他在徐家人身上付出了那麼多,怎麼也要撈點回來。這一次的事情解決,找上門來的人應該會更多。到時要錢要人要門路,都會有人求著主動送上。
徐夫人一臉驚訝,脫口道:“可將軍夫人已經被禁足了呀。”
話出口,她恍然明白了什麼,忙捂住了嘴。
饒是她捂得快,也已經太遲了。
朱父何等精明的人,聯想到母女倆搬出將軍府的時間,他立即追問:“何時被禁足的?”
徐夫人眼神閃躲。
“說!”朱父一巴掌拍在桌上。
與此同時,朱母心裡一沉。
因為她發現自己可能錯得離譜,之前還以為徐家敗落之後,還有他們和將軍夫人之間的關係可以利用,自家好歹沒有虧到底。可現在看來,這關係好像是編出來的。
她從郊外回來後沒有人找麻煩,並不是將軍夫人已經原諒了她,而是將軍夫人被禁足了!
可總不會被禁足一輩子!
等到將軍夫人出來,一定會找她報喬大海之死的仇。而那時徐家又求不下情來……她怎麼辦?
完了!
想到此,朱母渾身乏力,站都站不住,軟倒在了椅子上。
另一邊,徐夫人不敢不答:“就是……我們搬出來的時候,夫妻倆吵得厲害。”
其實他們不是主動搬走的,而是被將軍攆走的。
朱母白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朱父看不上徐家,還是希望徐家將軍夫人之間關係好的事情是真的。聽到這番話,臉都氣青了。
這都是什麼事?
合著他們丟了周安玉這個會做生意的兒媳之後,娶了一個家境敗落欠了幾十萬兩銀子的爛賭鬼的女兒!
這徐家……簡直一無是處!
不說家境,隻看人本身,兒子不喜歡徐彩蝶,但喜歡周安玉,更彆提周安玉特彆會做生意,短短時日就積攢了那麼多的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