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跑,就帶動了其他人。三兄弟各自跑了一趟後,就是洪家兄妹倆,然後是夫妻倆。一家子跟趕趟似的,一個接一個。
很快,眾人就發現茅房不夠用了。
洪家多年來隻有一個茅房,大概以前也遇到過這種情形,茅房給了男人用,母女倆去了豬圈。
等到天色昏暗下來時,幾個孩子和兄妹倆已經跑不動了,他們也不回房,就那麼蹲在茅房邊上。
楚雲梨收拾完,問:“今兒要把麥子收回來麼?”
麥子曬得多,若天天往回收,等早上再曬出來,加起來可不是一點活。遇上連日的好天氣,就可以不用收。
洪母擺擺手:“你搭一下吧!”
楚雲梨轉身就走,毫不掩飾自己的慶幸:“還好我沒吃。”
洪華蘭:“……”
“你彆幸災樂禍,你倒是想鬨肚子呢,沒那福氣。”
楚雲梨頷首:“這福氣我確實承受不起。你好好享受。”
洪華蘭氣得夠嗆。
她不高興,洪華奇心情就舒暢了,嘴上還不饒人:“妹妹,你在哪買的雞?這吃出毛病了,他們家賠不賠?”
洪華蘭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還認真想了想,道:“我在街上聽說鎮上新來了個賣燒雞的,味道特彆好。價錢也公道,每天早早就賣光了。我趕過去的時候隻剩下一隻,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楚雲梨好奇問:“賣燒雞的是男是女?他從哪裡給你取的雞?”
此時洪華蘭本來就沒什麼精神,不想搭理她。可一回頭看到爹娘都等著自己的回答,回憶了下,道:“是個男的,大概二十多歲。看著挺年輕,臉有點白,手上肌膚細膩……”
洪華奇聽不下去了,嘲諷道:“你到底是去買雞的,還是去看人的?”
此話一出,洪華蘭狠狠瞪了過去:“我是看他比較白,多看了一眼。這鎮上你能找出幾個白淨的人?燒雞是從籃子裡取的。我就沒想過會不新鮮,人天天早早就賣光了,不可能有剩下的。哎呦,不行了!”
話音落下,她又奔了出去。
楚雲梨提醒:“人家吃了沒事,就你們鬨肚子。記不記得前些日子那兩桶火油?”
聞言,洪家人麵麵相覷。
洪父皺眉:“什麼仇什麼怨,至於麼?”
關於今日之事,他們傾向於是自己倒黴,剛好給碰上了一隻有問題的雞。
茅房和豬圈那邊的味道一言難儘,到了晚上了,洪家人一個都沒睡,不是不想睡,而是怕來不及跑茅房。三個孩子都有拉到過褲子上……孩子勉強說得過去,要是大人也這樣,怕是要笑死人。
楚雲梨比較淺眠,聽著外麵眾人來來去去,一夜都沒睡好。天蒙蒙亮時,到了往日陳桂花起床的時辰,她也起了身。
今日洪母沒有喊,她其實可以多睡一會,實在是睡不著了。
剛一出門,又看見院子裡的麥子上躺了一地的人,個個麵色發青,才過了一宿,都瘦了一圈似的。
“來得正好……”洪母虛弱地道:“快去請個大夫。”
楚雲梨攤手:“我沒銅板。”
洪母想起身去拿,卻手軟腳軟,試了一下後又倒了回去,她不勉強自己,吩咐:“我屋子的桌上角落那個空瓶子裡。”
楚雲梨進屋,從瓶子裡倒出一把銅板,出門往鎮上去。
她不慌不忙,也不找牛馬車,閒庭信步一般,半個時辰之後才到鎮上。她去找了鎮上出診最便宜的那個大夫。
到了醫館後,裝作一副怯懦的模樣,也不上前。隻等著大夫將醫館中的病人一一診治完了,才磨磨蹭蹭道:“大夫,我家裡人鬨肚子,麻煩你跟我走一趟。”
此時日頭高掛,已經過午。
聞言,大夫一臉為難:“不行呢,有人約好了說午後會上來拿藥。人家從大山裡來,跑一趟不容易,可不能讓人走空。你去請彆的大夫吧!”
楚雲梨沒有多想,可一連跑了三間醫館都是這種說辭,她立刻明白,天底下根本就沒有這麼巧合的事,要麼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要麼就是背後的人真的讓病人前來約好了大夫。
剩下最後一間醫館,楚雲梨得到了同樣的答複。她想了想,抓了一些藥。
要是什麼都沒拿回去,洪家人大概會氣得殺人。
楚雲梨拎著兩包藥,緩步往回走,就在即將出鎮子時,忽然衝出來一個人搶了藥就跑。
她抓得緊,那人拽了兩把還是沒能扯過去。
這一耽擱,楚雲梨抬腳就踹。
她也不想把這藥熬給洪家人喝,卻也不能讓人從自己手裡搶東西。這一下用的巧勁,那人整個飛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楚雲梨急走兩步,一腳踩住他的胸口:“搶我東西?”
尖嘴猴腮的男人見事不對,忙開口討饒:“小嫂子饒命,我一時想岔了,您就饒過我這一次吧。”
楚雲梨眯起眼,彎腰揪起他的衣領:“起來。”
這邊有人搶東西,行人紛紛圍了過來,有人罵搶人的該打,也有人開口求情。
一片熱鬨中,楚雲梨低聲問:“告訴我誰讓你來搶的,我就放了你。”
男人一驚,下意識否認:“沒有人讓我搶。”
楚雲梨冷笑:“搶東西的賊被抓住之後,看見的人都可以打一頓。這麼多人看熱鬨呢,你是不是想死?”
男人左右看了看,見確實已經有人擼袖子捏拳頭,頓時嚇一跳,沒有多遲疑,低聲道:“可能是你在外頭得罪了人,反正那人讓我守在這裡,說隻要看見你拿著藥出現,把藥搶了就行。”
楚雲梨眯起眼:“給了你多少好處?”
聞言,男人麵色發苦:“十……十兩!”
“大手筆呢。”楚雲梨嗬斥:“傻愣著甚,給我賠償啊!”
男人隻求趕緊脫身,掏了銀子往她手中一塞,拔腿就跑。
眾人看見銀子,發出陣陣驚呼,楚雲梨揚聲道:“他給了我賠償,也知道錯了。這一次就算了。”
十兩呢。
“不該放過他的,那麼多的銀子,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搶來的。”有人叫囂。
人都已經跑了,說再多都無用。楚雲梨說有事要回家,眾人隻得散去。
回到洪家,楚雲梨沒說被搶的事,隻說所有的大夫都不肯出診。
洪家人不信,但有藥了,先喝了藥再說。
楚雲梨隻說是家人鬨了肚子,讓大夫隨便配的。而事實上,洪家人會鬨肚子不是吃了臟東西,而是中毒。
因此,兩副藥分喝完了,一點好轉都沒有。
最嚴重的洪家夫妻,到了傍晚,已經昏昏欲睡。
一家子都病了,洪母娘家的哥哥周大福帶著媳婦登門照顧,他自己也去請了大夫,同樣沒請到人,隻拿了兩副藥。
但藥喝了沒有用,一直在家裡等也不是法子,他找了馬車,將一家子拖去了鎮上。
洪家人都去了,楚雲梨自然也沒留。就要留看家的人,那也不是她。
周大福讓自己的一雙兒女看家,帶著楚雲梨去了鎮上。
這一次,醫館的大夫沒有推脫,找了地方安置幾人,很快就配了藥,楚雲梨熬的,一家子喝下去後,沉沉睡了過去。
楚雲梨抽空去了街上,這鎮上平時往來的生人不多。她沒費什麼功夫就打聽到前兩天從城裡來了一位公子,住在鎮上最好的客棧之中。
不過,那公子從住下後,一直沒有露麵。
*
一大早,張明秋也就是小白剛起身,就聽到了敲門聲。他以為是客棧的人送早膳,隨口道:“進!”
有人進來,沒往桌子那邊去,隻站在了他麵前。
張明秋皺眉,嗬斥:“小地方的人就是沒規矩……”
他看清楚麵前的人後,說不下去了。
楚雲梨淡淡道:“小白,我來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