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洪母張了張口。
他們現在也沒比死了好多少啊!
按理說,鬨肚子是很小的毛病。遇上身體好的人,根本就不用喝藥, 拉兩天肚子就好了。可他們家這都已經是第四天, 看了幾位大夫,喝了不少的藥絲毫不見好轉。方才大夫更是連準備後事的話都說了出來。
聽大夫那語氣,他們一家子的病情都不容樂觀。這是要絕戶啊!
“我要見他!”洪母不甘心。
三人在這嘀嘀咕咕,周大福早就瞅見了, 隻是在跟大夫說話沒騰出空來。
“你們要不要去城裡治?”
洪父閉了閉眼:“稍等一等, 我這有點事。”
如果真的是小白從他們下毒, 那找到小白跟他把事情說清楚, 完了拿到解藥。自然就不用去城裡了。
但如果小白不承認,那他們就還得去城裡一趟。所以,洪父沒把話說絕。
周大福皺了皺眉,他已經跑了一天,最近太陽好不容易出來了, 得趕緊把發了芽的麥子拿出來曬乾。若是沒趁著這幾天將糧食曬出來, 等到老天又下了雨, 到時候就不是味道不好吃那麼簡單,也許所有的糧食都得扔掉。
洪家夫妻自己也是莊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周大福的想法。洪母提議:“大哥,你明天早上來送我們去城裡吧。”
她都這麼說了,周大福自是無異議, 臨走之前強調道:“大夫說你們一家子的病情挺凶險的,最好是彆耽擱,即刻就往城裡趕。”
洪父接話:“明天一早走。”
他執拗地想等見過小白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去城裡,可他拉得手軟腳軟, 根本就走不動。最好是將人請到醫館來。但小白到了鎮上一直都沒露麵,想要見他沒那麼容易。
洪家人裡,唯一能動的就是楚雲梨。
“桂花,你去跟他講道理。”洪父強調:“他當初流落到鎮上,如果不是華蘭出手,他沒有到我們家,受的苦會更多。我們不求他記著當初收留的恩情,隻求他彆恨。”
楚雲梨低下頭:“我不敢去。”
“你必須去。”洪母咬牙切齒:“要是不聽話,我休了你。”
說實話,楚雲梨還巴不得呢。
當然,憑著陳桂花的性子,主動討休書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於是,楚雲梨往後退一步:“我……我回家去給你們拿被子……”
說完,不等洪家人反應,拔腿就跑。
但洪家已經燒沒了,哪裡還有被子?
院子連著豬圈一起隻剩下一片廢墟,到處都焦黑一片,上輩子的陳桂花也是其中的一塊焦炭,楚雲梨在原先院子的地方站了許久。
沒多久,陳桃花來了。
“姐姐,彆在這傻站著,跟我回家吧!”
楚雲梨沒有拒絕。
剛到了楊家院子外,發現楊母也在。她生了三個兒子,在幾人家中輪流住,最喜歡住在陳桃花家裡。不為彆的,因為陳桃花的聘禮比其他兩個兒媳都高,還是幾乎和娘家斷絕關係的那種。
在當下,但凡與娘家關係不好的出嫁女,都會被婆家欺負。
三個兒媳中,楊母最喜歡衝著陳桃花大呼小叫。看見姐妹二人過來,她直接問:“桂花,洪家都燒完了,你可有找著銀子?”
楚雲梨搖搖頭。
家裡剩下的那點銀子還不夠一家子看病的,本來就沒有那東西,上哪去找?
“那你們一家打算怎麼辦?”楊母意有所指:“指望親戚收留可不是長久之計。”
陳桃花臉都羞紅了:“娘,姐姐就是過來坐一會兒。”
“那就好,你們家日子已經很難了,再養不起彆人。”楊母整理了一下衣衫:“洪家那麼富,沒了房子,可他們有地,用不著彆人可憐。”
陳桃花試探著問:“娘,我要做飯了。你能幫我燒火嗎?”
“不了。”楊母擺了擺手:“你大哥大嫂今天不在,我得去照顧幾個孩子。”
她走了之後,陳桃花忙不迭奔進了屋中,剛才還在院子外,她就已經聽到裡麵兩個孩子哇哇大哭。
進屋發現倆孩子身上都尿濕了,陳桃花卻習以為常,翻出了乾淨的衣裳給二人換上。另一邊的屋子裡,隱約還能聽到男人的鼾聲。
那楊大鐵就跟個死人似的,孩子哭成這樣都聽不見。
楚雲梨看在眼裡,忍不住道:“他爹一直都不管孩子嗎?”
陳桃花苦笑了下:“那是家裡的老幺,向來隻有彆人照顧他,就不是個會為他人著想的性子。”
楚雲梨上前幫忙,低聲問:“他天天這麼著,有銀子花?”
“之前跟人一起賭,贏了一些。”說到這裡,陳桃花有些遲疑:“好像是跟人做局騙人,最近被人識破了,賺不到銀子。天天就跟他那些兄弟一起喝酒,說白了就是跑到彆人家混飯吃,最近這幾天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多,應該是混不下去了。畢竟,誰家的糧食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天天在家裡躺著,還嫌棄吃的東西不好。”
楚雲梨拍了拍她的肩:“會好起來的。”她摸出了那個搶她東西的男人給的十兩銀子,直接塞入了陳桃花手中:“先留著花。”
陳桃花本來沒當真,瞄了一眼後頓住了。再開口時,驚得聲音都變了:“你從哪來的這麼多銀子?”
“有人搶我東西,被我抓個正著,他怕挨打,主動給我的。”這件事情發生在大街上,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回村裡,沒有隱瞞的必要。
聽了她的解釋,陳桃花鬆了一口氣,又將銀子塞了回來:“我不能要,你自己留著。”
“我還有。”楚雲梨將銀子摁在她手心:“多為自己考慮一下,不要給了那個混賬。”
陳桃花忙不迭點頭:“我給你收著。你沒錢花了就來拿。那洪家正是用銀子的時候,可不能給了他們。”
楚雲梨哭笑不得:“你可以先花著,反正我沒孩子,不急著用。”
聞言,陳桃花沉默下來,半晌道:“天入秋了,早上晚上越來越冷。兩個孩子穿的都是彆人家的舊衣,我想給他們做件棉衣。”
楚雲梨隨口道:“那趕緊做,這種事情可慢不得。萬一受了涼,可不是一件衣裳的錢就能治好的。”
她說得輕飄飄,不見絲毫為難。陳桃花心中感動無比:“姐姐,謝謝你。”說著,眼圈就紅了:“咱們姐妹之間,個個都命苦,但卻屬你最苦。”
身為家中老大,從落地的那天起就被嫌棄不是個男娃,結果底下一個接一個的妹妹出生,全都不得長輩喜歡。如果不是陳桂花帶著,說不準會夭折幾個。
楚雲梨笑了笑:“我相信日子會越來越好的。你看,原先我們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銀子,現在不也擁有了?”
陳桃花擦了淚,跑去廚房做飯。
洪家已經燒光了,楚雲梨不想去鎮上守著臭烘烘的一家子,也不想幫他們跑腿。於是,乾脆就在楊家過夜。
晚飯熬了粥,裡麵放了一點過年留下來的肉。真的隻有巴掌的一半那麼大,但放在粥中,就顯得特彆香。
兩個孩子狼吞虎咽,楊大鐵端起碗,似笑非笑:“那點肉你看得跟命根子似的,總算是舍得煮了。”
陳桃花不答話。
屬於楊大鐵的院子總共兩間房,按理來說,孩子還小,應該全家人住一間。可因為楊大鐵時常醉熏熏回來,陳桃花怕他壓著孩子,乾脆將空著的那間屋子給了兩個孩子住,怕他們滾下來,還貼心地圍了一圈。
夜裡,陳桃花鋪床時,頗有些不好意思。
“倆孩子會尿床,這屋子有點味兒。我平時忙裡忙外的,也沒怎麼收拾。”
全部的乾草和被褥已經換過,味道已經去了大半,看得出來,桃花很在乎姐姐,這就足夠了。
月涼如水,楚雲梨邊上兩個孩子已經睡著,她看著窗外的月光,心裡盤算著接下來的事。
聽到隔壁的房門打開,接著有腳步聲往茅房而去,應該是有人起夜,楚雲梨聽到動靜後,也沒放在心上。
沒多久,腳步聲越來越近。楚雲梨霍然扭頭看向門口。
因為她發現,腳步聲沒有去隔壁,而是到了她的房門口。並且這腳步聲重且拖遝,根本就不屬於陳桃花。
敲門聲響起,楚雲梨沒動。
下一瞬,房門被推開。
值得一提的是,這間房門之前陳桃花特意改裝過,就是怕兩個孩子不懂事將門給栓上外麵打不開,所以,此刻這門隻是虛掩著的。
月光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一步步走了進來。
楚雲梨翻身坐起:“有事?”
楊大鐵的聲音傳來:“姐姐,姐夫病了幾天了,你寂寞麼?”
“你娘才寂寞!”楚雲梨跳下床,抓起邊上的凳子,朝著他揮了過去。
她劈頭蓋臉一頓揍,楊大鐵酒還沒怎麼醒,腦子有些遲鈍,根本就來不及躲。不過幾下,就已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捂著頭不停求饒。
這麼大的動靜,陳桃花自然被吵醒了,看到這般情形,氣不打一處來,奔進來搶過姐姐手中的凳子就朝著他的頭敲。
楊大鐵已經挨了一頓揍,不想再挨打了,忙道:“是她勾引我。”
“你娘才勾引你。”陳桃花氣得要死,一邊打一邊哭:“你怎麼就不能爭點氣,處處丟我的人……混賬……混賬……”
她打累了,拋開手裡的凳子,還是氣不過,又將人給踹了一腳。
“姐姐,有沒有被嚇著?”
楚雲梨搖頭:“他起來我就聽到聲音了,也知道他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