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就近找一家。”楚雲梨帶著他們進了酒樓。
一行人戰戰兢兢,以前都來過,但那是跟著主子,人家坐著她們站著。細較起來,她們是周秀蘭快出嫁時才變成大丫鬟的,也就來過一次。
以防有夥計看不起人影響心情,楚雲梨一進門就遞過去一錠銀子:“就著這銀子上菜!”
夥計忙去安排了。
四人找了個空桌子坐下,值得一提的是,車夫已經四十多歲,這就像是幾人的長輩,因此,哪怕男女坐一桌,也不會有人說閒話。
身不由己的人突然沒了主子管束,近幾天他們都過得特彆輕鬆。坐下後小秋的話一直就沒停過。
正說著呢,忽然小春趴下,輕敲了下桌子:“我看見夫人了。”
此話一出,小秋噎了下,止不住的嗆咳起來。車夫老林幫她倒了杯水。
這邊動靜不小,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更讓他們慌張的是連夫人都瞅了一眼。
看見幾人,喬夫人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收回目光去了樓上。
稍晚一些的時候,夥計送了飯菜上來,低聲道:“樓上有一位喬夫人,讓李姑娘去見一麵。”
楚雲梨頷首。
小秋頓時急了:“我跟你一起。”
“不要緊。”楚雲梨笑吟吟:“我們如今已不是喬府的人。看見舊主打聲招呼而已,小事!你們要是真的不放心,就在這裡等著,半個時辰之後還沒看見我下來,再上去不遲。”
其實呢,喬夫人要見她,並不是為了為難,隻是有幾句話要囑咐。
一看見楚雲梨,她就開門見山:“關於府裡發生的事,可不能往外說。底下那幾位,你也囑咐幾句。本夫人不愛責罰下人,也不喜歡針對誰,你們自己也要有分寸。”
楚雲梨頷首。
喬夫人看她寵辱不驚,心裡納罕,有些遺憾自己早前沒有發現她的能乾。這樣的人,做通房妾室都不合適,收在身邊做管事,能省不少力氣。
“去吧,今兒這頓我請了。”
楚雲梨轉身就走,從進門到出來都沒行禮。
她下樓時腳步輕快,小春忙低聲問:“說什麼?”
“要請我們吃飯呢。”楚雲梨笑吟吟:“添不添菜?”
幾人受寵若驚,但添菜還是不敢。
難得能夠放鬆的在酒樓裡吃飯,方才險些被為難,發現是虛驚一場後,幾人更是歡喜。
忽然有人悄悄靠了過來:“月姨娘。”
聞言,楚雲梨有些意外,也隻有喬府的人會這樣稱呼她,側頭望去時,見是喬夫人身邊的丫鬟。
“還有事?”
丫鬟忙不迭擺手:“不是夫人,是我自己……有一些私事。”她來得冒昧,頗有些不好意思:“是這樣的,府裡的薑大娘是個好人,那可能你們也見過她,之前是守夫人院子門口的。不過她昨天犯了事,被打了二十大板。我來找您,想請您幫一個忙。”
楚雲梨小產那天,對於院子外發生的事情不說全部知道,卻也知道九成,那天拿火折子給老林的大娘,似乎就是姓薑。當即耐心地等著她的下文。
“大娘為了打被丟回了自己的屋裡,今早上我去看的時候已經發起了高熱,如果沒有人幫她,可能就……”丫鬟說到這裡,眼圈有些紅:“求姨娘幫幫忙,將她贖出來。贖身銀子我這裡有……”說著,就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荷包雙手奉上:“姨娘,周圍人多,奴婢不好磕頭,求您發發善心,救救她!”
楚雲梨沒有伸手接荷包,看了一眼樓上喬夫人的屋子:“你剛到此處,我就上樓去要人。夫人肯定知道是你報了信,主子身邊,容不下嘴碎的人。”
丫鬟麵色蒼白,咬了咬牙:“我……我認了。”
不管那位是不是幫了老林的薑大娘,隻為了丫鬟這份心意,楚雲梨都願意出手,她站起身,緩步上樓,低聲問:“你在府裡有親人麼?”
丫鬟搖頭:“奴婢的姨母曾經是夫人身邊的管事,她上個月走了。”
“要不,你也走吧。”楚雲梨提醒:“出了這種事,夫人就算不罰你,也不會重用你了。”
丫鬟一臉茫然:“可奴婢不知道能去哪兒。”
楚雲梨慢聲道:“薑大娘受了傷,需要人照顧,你的那些銀子隻夠幫她贖身。”
“可我的銀子隻能贖一個人。”丫鬟低低道。
說話間門,楚雲梨已經到了喬夫人的門外,她敲敲門進入。
“夫人,我想問你討兩個人。”
喬夫人有些驚訝:“誰?”
楚雲梨伸手一指丫鬟:“她,還有昨天被責罰的薑大娘。”
喬夫人皺了皺眉,問身邊的另一個丫鬟:“哪個薑大娘?”
她到現在都沒有聽說過此事,丫鬟耐心道:“昨日偏院中的小畫跑了出來求公子憐惜,說是被薑大娘放出來的,公子一生氣,就讓人責罰了她。”
聞言,喬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大膽!”
她看了一眼進門後就跪著的丫鬟,又看了看楚雲梨,嘲諷道:“你倒是好心。”
“夫人大人大量,彆跟我們這些小人物計較。”楚雲梨又解釋:“今日我們一行人來銷奴籍,以後多半在外城度日。”
喬夫人似笑非笑:“挺聰慧。”她再一次後悔自己沒有發現這麼個能乾的人。
罷了,她擺擺手:“帶著他們走遠一點。若是讓我知道你們亂說喬府的事,彆怪本夫人不客氣!”
直到從喬府接出了薑大娘,丫鬟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暈暈乎乎半天回不過神來。
倆人拿著賣身契出喬府,一文錢都沒花!
不過,丫鬟鈴鐺很快就回過神來,因為薑大娘身上更燙了,需要即刻看大夫。
馬車又去了醫館一趟,等大夫看完開方配藥,熬了給薑大娘灌了一碗後,已經到了下午。
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之前出了城。
薑大娘昏昏沉沉,一路上都在說胡話。不停地強調自己沒有放小畫出來,還喃喃求公子饒命。
鈴鐺並不知道薑大娘有沒有放人,畢竟她挺善良的,曾經鈴鐺的姨母就勸過她,做下人不能管閒事,否則會搭上自己。
竟是一語成讖!
因為薑大娘給的那個火折子,邊上小春和小秋臉色很不好看,這小畫真的是……不擇手段。
被公子責罰就算了,為何要牽扯無辜之人呢?
院子裡又多了兩個人,住得滿滿當當。楚雲梨抽空采買了些東西送到山上,讓李家人再住一段。
李家人很疼李端月,他們眼中的女兒在人家做丫鬟後,比一家子都有見識。因此,對楚雲梨是百依百順。
院子裡這麼多人,惹得村裡人側目。楚雲梨除了一開始的在家休養身子沒出門,後來幾乎天天都會去城裡一趟,每日早出晚歸。
她買了一個鋪子,準備賣成衣,如此,院子裡這些人都有事做。等鋪子後麵的屋子修整好,就能將她們全部挪到城裡。
這天從城裡回來,還沒到門口,老林掀開簾子:“月姑娘,那個年輕人又站在門口了。”
從楚雲梨搬進李家院子,隔壁的胡海彬就經常在路上往院子裡瞧,不過,楚雲梨願意跟村裡的其他人打招呼,卻一直沒搭理他。
有什麼好說的呢?
胡海彬已經娶妻,他妻子王氏肚子很大,最多一兩個月就要臨盆。兩人曾經那樣的身份,若是相處熱絡些,不定惹多少閒話呢。名聲倒是其次,讓那即將臨盆的王氏多想了,可會憑空多出許多風險來。兩條人命呢,可不是玩笑。
因此,楚雲梨和以前一樣,馬車在門口停下,老林牽馬,她不幫忙,直接拿著買的東西進了院子。
胡海彬見狀,追了兩步,喊道:“月兒。”
這嗓門可不小,反正隔壁的鄰居肯定是聽見了。既然被王氏發現,楚雲梨要是躲躲藏藏,人家又會多想。
她頓住,坦然回望:“有事?”
胡海彬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你回來都沒跟我打招呼,我還以為你生我氣,不願意再搭理我了呢。”
“咱們都好久沒見了,也不是小時候,得注意名聲影響。”楚雲梨揮了揮手,隨口道:“等嫂子臨盆,我會過來探望。”
態度自然隨和,不見絲毫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