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險些沒嚇丟了魂。那大樓真的在搖晃,一時間門,眾車夫都慌了。
拉著主子來的自是不必說,萬一主子出事可不是玩笑。就算拉著下人來的……下人的命也是命呀。
眾車夫紛紛往裡跑,遠一點的人看到這邊動靜都好奇詢問。世上到底是好人多,跑前麵的車夫還告知了一聲:“要塌了!”
樓要塌了?
眾人一瞧,可不就是要垮了嗎?
裡麵可有幾百人呢,有人跑到門口大喊,普通人都惜命,這世上還是普通人多。聽到樓要塌了,不管是真是假,眾人下意識就往外跑。
一樓的人很快騰空,樓上的人得到消息,紛紛往下跑。
那樓梯已經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愈發搖晃。夫人們走得戰戰兢兢,還不敢耽擱,也顧不得禮儀規矩雅致與否,幾乎是扶著丫鬟拽著裙擺往外狂奔。
周老爺都傻了。
他站在三樓的樓梯處,感覺到腳下在晃動,卻不覺得這樓要塌。他新造的樓,哪那麼容易塌?那阿木還特意說過,他用的是新的榫卯結構,本地都還沒有呢。
“騙人的,騙人的,大家彆慌,免得傷著。”
根本就沒人聽他的。
小命麵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很快,客人就跑掉了大半,還沒選好料子的客人肯定是不選了。選好了的也來不及付銀子拔腿就跑。甚至有已經付了銀子的夫人連貨都不要抓著丫鬟狂奔下樓。
周老爺氣的胡子都歪了。
經曆過今兒這一遭,以後不管這樓到底塌沒塌,好多客人大概都不會再踏進來。
特麼的,到底是誰害他?
轉瞬之間門,樓裡一個客人都沒有了,隻剩下夥計們麵麵相覷。
周老爺氣急,大踏步往下走。
他在盛怒之中,走路用了些力氣。一腳踏出去,隻聽得輕微地“哢嚓”一聲,緊接著整塊樓板都往下掉。他全身包括發絲都叫囂著往後退,可惜他整個人已經踏了出去,根本就退不回來。
下一瞬,全身失重,狠狠砸在地上。耳邊“砰”一聲後,隻覺得周身都痛。
周老爺暈了,暈過去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果然不能相信阿木。
不過,他很快又被砸醒了。
樓梯掉下隻是開始,大樓各處都開始往下掉,其中還有女子的尖叫聲。
客人多了,有些人要更衣,便去了小室,聽到外頭亂糟糟,再想出來也得整理好衣衫。
而外麵的人,隻看見風華樓剛開始是搖晃,後來變得搖搖欲墜,然後就真的墜了。
好多夫人準備上馬車離開呢,見勢不對,都往對麵樓跑。
風華樓又變成了一片廢墟。
不過呢,這比上一次好點。上回燒成了一片焦黑,此次全都是新木板。
大部分的夥計跑了出來,有兩個要去扒拉周老爺的被一起壓在了下麵。
風華樓和左右兩邊的鋪子用的是共牆,看著大樓連同邊上兩邊一起倒下,挺震撼的。眾人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還是夥計先反應過來:“我家老爺還在裡麵。”
又有個車夫大喊:“我家夫人也還在。”
外麵站著幾百人,除了主子之外,眾人都上去扒拉。
楚雲梨身邊圍著不少春華樓的夥計,此刻一個個都傻愣著,管事是本來是想休息的,這些天忙得腳不沾地,真不是玩笑,腳板都走起繭子了。不過,東家還在,他不好意思先走。
“真塌了啊!”
之前楊管事就說過,那個周老爺的小舅子非要用那種榫卯結構,看著是不錯,但其實沒什麼大用,根本栓不住木頭。幾個工頭一起勸都沒有用,阿木還揚言,看不慣就可以滾。
於是所有人都滾了。
楊管事說大樓可能會塌。夥計們半信半疑,畢竟,如果真的不成,應該連框架都搭不起來才對。
沒想到,真的中看不中用,說塌就塌。
楚雲梨頷首:“去幫著救人吧!”
該死的隻有周老爺自己,其他人都是無辜的。聽到這話,夥計們反應過來,除了兩個身子比較弱的女夥計,其他人都去幫忙了。
四層的大樓塌下來,足有一大堆廢墟,好在大樓全是木頭,頂上的瓦也是最輕薄最大塊的,扒拉起來挺快。
周夫人得到消息,趕了過來,看到這般亂象,隻覺得眼前直冒金星,頭痛得厲害。她扶著馬車靠好,說話時聲音都是顫的:“趕緊……趕緊救人……”
這要是將城內的富家夫人壓兩個進去,周家都賠不起。
周公子也趕了來,發現父親生死不知,他一直沒坐,帶著眾人去刨。
刨木板的過程枯燥,周夫人一開始還靠近左右瞧瞧,她很少這麼一直站著,腿有些受不住,便回到了馬車旁。
跑到馬車上坐著不像樣子……還有好幾個人生死未卜呢,她環顧了一圈,發現對麵春華樓門口擺著桌椅,下意識走了過去,走到一半才看見,坐在椅子上的是自己最討厭的丫鬟小月。
“你為何不去幫忙?竟然還在這嗑瓜子,你當人命是什麼?”
楚雲梨眨了眨眼:“我已經救人了啊!”
一開始阻止眾人進去,客人們肯定以為她和風華樓搶生意,逗恨不說,還不一定能攔住所有人。
是她掐著點兒喊眾人出來,否則,至少有一半人都得壓在裡麵,絕對會出人命。
周夫人氣急:“你哪兒救人了?簡直張口就來。”
邊上有人看不下去,尤其是一開始去叫回自家主子的車夫,此刻他滿心慶幸,對楚雲梨感激得不行,眼瞅著周夫人不依不饒找人麻煩,出聲道:“是這位東家提醒了小的,小的看到大樓真的要塌,大喊了幾嗓子,所以眾人才跑了出來。如果不是這位姑娘,今日所有的客人和夥計東家都危險了。”
周夫人聞言,眯眼上下打量楚雲梨:“你怎麼知道大樓要塌?是不是你乾的?”
楚雲梨:“……”
“我還沒那麼大的本事憑一己之力就將這麼大的樓弄塌。要怪,就怪你們找的木工不靠譜。”兩人爭執的動靜引得不少人紛紛觀望,她加大了聲音:“今兒我鋪子裡麵沒有客人,所以我到這兒曬太陽。看到你們家大樓搖搖晃晃要倒的樣子,這才大著膽子救人。難道我還喊錯了?”
周夫人冷笑一聲:“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巧的事,一定是你收買了木工。”
“不要臉。”楚雲梨不客氣地道:“周夫人,我不是你的丫鬟,不是你可以隨意汙蔑的。”
周夫人心中又怕又擔憂,這不隻關係著自家老爺性命,還有那麼多的夫人險些被埋,到時肯定會問周家討要賠償。一想到這些,她特彆的煩躁,再不發作,真的要被逼瘋了,仰著下巴怒吼:“我就說了,你能怎地?”
楚雲梨張口就來:“你還縱容女兒養小白臉呢。”
周夫人:“……”
這是當著人前可以說的?
她險些被氣死:“女子的名聲何等要緊?你胡說八道,分明就是想害死我女兒,我跟你沒完!”
楚雲梨嗤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至於你女兒,那可不是我害的。”
兩人在這吵得正凶,忽然聽到人群中有人大喊:“找著了。”
周夫人狂奔過去,一眼就看到木板底下被壓吐血了的自家老爺。她嚇得渾身癱軟,是被丫鬟抬過去的。
周老爺人事不知,有大夫撲了上去,把脈過後驚喜道:“還有脈!”然後又開始在周老爺身上到處亂摸,想查出他到底碎了幾處骨頭。
與此同時,又找到了另外兩個夥計,可惜被壓得太狠,根本救不回來。另一邊還扒拉出了那位夫人和其陪同的丫鬟。隻是那夫人已經沒了氣,丫鬟渾身都在抖,麵色蒼白,明顯傷得不輕。
風華樓開張當日,鬨出了這麼大的事。自然有人疑惑塌樓的緣由。
於是,阿木被查了出來。
他好不容易修完了大樓,從周老爺那裡得到了不少銀子,正在溫柔鄉中呼呼大睡,被扯出門時,還一臉茫然。
聽到大樓塌了,他下意識道:“不可能!”
於是,管事把他拽到了一片廢墟的風華樓跟前。阿木衣衫不整,緩緩蹲下身,摸著斷裂的柱子頭,喃喃道:“原來真的不行啊!還以為他們誆我呢。”
周夫人看清楚了所謂的木工頭子是阿木,氣得夠嗆。
這是老爺身邊的知姨娘的弟弟,她最是看不上,可老爺就覺得他踏實,經常委以重用。她太過生氣,渾身都在發抖:“要是老爺出了事,我要你們姐弟陪葬!”
阿木癱軟在地,眼珠都不會轉了。整個人特彆狼狽,再沒了之前指揮木工時的風光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