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說了,老爺就算生氣也隻能乾生氣,又不能動手,甚至不能發脾氣。想到此,周夫人揮手,將伺候的人都攆了出去,低聲道:“喬家那邊娶了新婦,我怕秀蘭受委屈……”
周老爺險些被氣死,開口時,聲音都是暗啞的:“富貴街的五間鋪子?”
他眼神灼灼的盯著周夫人。
周夫人有些害怕,但想著事情已經說了,這時候縮回去不大現實,一咬牙點了頭。
“噗”!
周老爺吐了血,又暈了過去。
母子倆忙撲了上去,也沒忘了去請大夫,屋中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
楚雲梨忙忙碌碌,眼瞅著快到了婚期。李家夫妻不許她出門,將她拘在家裡備嫁。
“我鋪子裡還有事兒呢。”
李母一臉不高興:“再忙,也等嫁過人再說。現在你還是我閨女,等你嫁了出去,你就算天天夜裡不回來,我也不管你。”
楚雲梨頗有些無奈,但心裡挺受用。
李端月應該是很想要讓雙親管束一二,楚雲梨不再鬨著要出門,撿起了繡花針縫蓋頭。
嫁衣是陸慶安找人做的,極儘華美,衣衫上繡得密密麻麻,也就蓋頭上還能繡幾針。
李端華大部分的時間陪著她,卻也經常往外跑。
楚雲梨沒放在心上,李端華學東西快,基本上所有的脂粉都已經交給了她配色,忙些也正常。
李母閒來無事,時常陪著女兒,經常盯著楚雲梨上下瞧,仿佛怎麼都瞧不夠似的。
“當初你這麼小一團。”她伸手比劃了一下:“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比起你離開家的時候,現在你變了好多,我都不敢相信,這是我自己養出來的閨女。”
楚雲梨笑了:“再怎麼變,我也是你生的。”
李母頓時就笑了:“那倒是。”
她看了看高高的日頭,道:“我發現你妹妹這兩天有些不對。”
楚雲梨抬起頭,等著她的下文。
“前天脂粉鋪子的管事登門,問都過了約定好的時辰,為何端華沒去配色,可她一大早就出了門的。”說到這裡,李母皺起眉:“她在城裡也不認識彆人,能去哪兒?”
楚雲梨反問:“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不對勁之處麼?”
李母頷首:“愛打扮,天天換新衣。”雖然如今家中有得換,但他們一家子都挺簡樸,不應該這麼愛俏。
“剛來城裡的時候還兩天換一次呢,那時還是夏天。這都入秋了,她還……我猜她在外頭認識了人。”
應該還是個年輕男人。
“我仔細問過脂粉鋪子的管事,沒發現有人去接她,也沒看見她和哪個男人走得近。”
楚雲梨起身:“我瞧瞧去。”
還沒踏出一步,就被李母摁了回來:“你們倆年紀相仿,回頭問一問就是了。”
楚雲梨:“……”
又沒跑掉。
她當然可以不顧夫妻倆的阻攔,但李端月肯定不樂意。
稍晚一些的時候,端華回來了,手中拎著個食盒,進門看到院子裡的楚雲梨,嚇得頓了頓:“姐姐,你不是在繡花嗎?”
“繡完了,出來歇歇眼睛。”楚雲梨看到她手裡的東西:“給我買點心了?”
“啊?”李端華順著姐姐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食盒上,頓了一下,點頭道:“是。”
楚雲梨伸出手:“給我。”
打開一瞧,確實是一盤精致的點心。楚雲梨順手拿起了中間的那塊咬了一口。
味道不錯,又咬一口,發現有東西咯牙,她吐了出來,看見點心中包著一隻玉葫蘆耳墜子,小小巧巧的,就是這玉質不大好,像是塊石頭做的。
“誰送的?”
李端華看到那東西,先是歡喜,隨即往後退了一步。怯怯道:“姐姐,你把東西給我,我再告訴你。”
楚雲梨也不想要彆人送她的禮物,放在了桌上,問:“到底怎麼回事?娘說你這些天偷偷往外跑,是跟誰一起?”
李端華羞紅了臉,將耳墜放進茶杯裡細細地洗:“他不如姐夫那般富貴,但對我特彆用心。”她抬起頭,眼看姐姐滿臉的不讚同,仰著下巴辯解道:“姐姐,不是誰都有你那樣的運氣,能贏得富家公子傾心的。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鄉下丫頭,隻想嫁一個普通人。”
楚雲梨追問:“有多普通?”
“其實也不普通。”李端華頗有些不好意思:“他家有兩間鋪子,還請了兩個夥計,衣食無憂。他是家中獨子……我想過了,看在你的份上,他們家人應該不會討厭我。姐姐,沾你的光,我這也算是高嫁。”
聽著是挺不錯,楚雲梨眯眼:“你們明天見麵嗎?”
李端華愈發不好意思:“他會在街口等我,送我去鋪子裡。”
楚雲梨頷首。
李端華心裡沒底:“姐姐,你不生氣了?”
“姑娘嘛,大了都要嫁人。你也該定親了。”楚雲梨揉了揉手指:“你自己要放聰明點,彆被人給騙了就行。”
李端華左右看了看:“彆告訴爹娘,我自己也拿不準。要不,你明天幫我瞧瞧?”
李端月最怕就是因為自己的事情而牽連了家人,如今她命運已改,李家人過上了好日子。楚雲梨也不希望有人因為自己而算計他們,就算端華不主動提,她也會跟上去瞧,當即點了點頭。
翌日,李端華剛到街口,就有一個年輕人迎了過來。
李端華看見他,眉眼彎彎,兩人並排著往前走,男人有意無意靠近她,她則不想那麼親近,一讓再讓。
那男人穿著一身淺藍色長衫,模樣俊俏,走動間帶起的衣擺都雅致非常。
楚雲梨眯起眼,就這番動作舉止,如果不是有底蘊的大家族養出來的公子,那就是……花樓中專門養來討好客人的。
李端華的身份,引不來前者的傾心。要知道,越是門第高,門當戶對的觀念越強,李端華哪怕最近學會了打扮,手頭也有銀子花,可她做了十幾年的鄉下丫頭,氣質不是這一兩個月就可以改變的。
她應該是被人給算計了。
兩人有說有笑的到了胭脂鋪外,李端華與他道彆。
等她進了鋪子裡消失不見,男人才轉身往回走。楚雲梨一路跟著,到了周圍人少的地方:“站住。”
男人回頭,看到是她,笑容愈發和煦:“我知道,你是端華的姐姐。”
楚雲梨上下打量他:“長得挺不錯,你家住哪?家中還有何人?可有婚配?”
男人無奈的笑笑:“我姓洪……”
楚雲梨抬手打斷他:“沒問你姓甚名誰,好好答!”
聞言,男人心頭泛起一絲古怪,隱隱有些不安。隨即又覺得自己隻見了她一次,應該不會被戳穿。當即又變得氣定神閒:“我家住那邊的雙河街,家中有爹娘和姐姐,姐姐已經出嫁,我還沒婚配,之前在路上偶遇了端華,我對端華一見傾心……”
楚雲梨再次打斷他:“住雙河街?”
男人點了點頭。
楚雲梨嗤笑一聲:“我看你是住在雲河上才對。說吧,你是哪間畫坊上的人?”
男人麵色微變,強自鎮定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楚雲梨嗬嗬冷笑:“像你們這樣身份的人,應該都是有價碼的。憑我如今,肯定買得起。你是要我將你打得半死才肯說實話麼?”
說著,就開始擼袖子。
一個纖弱女子擼袖子,男人不應該害怕,但他卻下意識往後退:“有話好好說,彆動手!”
楚雲梨才不願跟他好好說話,這些人可真是,直接衝她來,她一點不生氣。但算計李家人,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將人騙得團團轉,實在不能忍。
她越想越氣,上前一把將人揪住,掏出匕首就要往他臉上劃。
男人靠臉吃飯的,瞬間嚇得魂飛魄散:“彆!我說!”
楚雲梨手中匕首去勢未減,男人尖叫:“我是受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