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大喜之日, 楚雲梨身穿吉服,去內城酒樓中接人, 兩人一起坐在馬車裡到嚴家拜堂成親。
樓尚安的弟弟哭成了個淚人似的, 還不敢衝著嫂嫂放狠話。
他一開始以為自己的大哥是想將父親留下來的菜譜發揚光大,看在銀子的份上委身於人。讓他鼓起勇氣上門去勸時,大哥說了, 他純粹是看上了嚴月嬌的人,喜歡她喜歡到心甘情願給人做贅婿。
自家哥哥這般,他隻希望嫂嫂對得起哥哥的情深,夫妻倆好好過日子。
嚴家夫妻辦喜事的這兩天,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落下過。
這女兒女婿在自己跟前三拜九叩結為夫妻, 兩人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婚事還算順利, 由於是招贅婿,楚雲梨沒有戴蓋頭, 禮成後又出來送客。她最近生意做得越來越多, 有好多客商都有來往。成親這件事沒有特意給人下帖子, 但許多客人都不請自來,還送上了豐厚的賀禮。
嚴家夫妻覺得麵上有光,周圍的鄰居和親戚有人就隻有羨慕的份,好多人都覺得嚴月嬌能乾,之前能高嫁就證明了她的本事。哪怕被休回來了,也能靠自己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來了這麼多客人,大部分都是外地的, 聽說還有京城來的。
“要是個男娃, 他們夫妻倆怕是會更高興!”
說這話的是嚴父的一個堂弟媳戴氏,之前夫妻倆一直沒兒子,嚴父也沒想再娶, 更彆提納妾。有人上門提過一個姑娘,被他拿著笤帚打出了門。
那之後好多人都以為夫妻倆早晚會過繼兒子,戴氏娘家兄弟眾多,嫁人後肚皮一年一鼓,接年生了六個兒子,眼瞅著養不起了,她主動找大夫要了一副絕子湯喝。得知倆嚴家夫妻沒兒子,她對外放出話說,自家養不起了,願意把兒子抱出來。後來看嚴家夫妻倆不接茬,還找人來說和過。
可惜嚴父沒有過繼的想法,連猶豫都沒有,當場就回絕了。
這事過後,兩家雖然還是跟從前一樣來往,但戴氏心裡很不高興,對嚴家夫妻一直都是看笑話的態度。
先前嚴月嬌嫁人,戴氏在喜宴上就笑話夫妻倆:之前還有個女兒陪著,如今閨女都沒有了。不知道躺在床上快斷氣了,嫁到內城的閨女能不能趕回來?
當時有人反駁,說嚴月嬌做了大家夫人之後,可以請人照顧自己爹娘。
戴氏很是不以為然,表示外人就算伺候得再周到,到底不是親生,人死的時候最想看到的是自己兒孫,陳家的孩子不可能回來送他們最後一程雲雲。
當時嚴母滿心都是女兒嫁到夫家去不習慣,或是被夫家嫌棄的擔憂,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可心裡到底是不安逸的。
今天大喜之日,這女人在這裡陰陽怪氣地放屁,楚雲梨聽到了,沒搭理她。
跟這種人掰扯不清楚,越搭理她越來勁。
她不管,但世上有那曉事的人,且現如今楚雲梨手裡生意做得這麼大,總有巴結的人,當即就有人道:“你可閉嘴吧!你養了一打兒子,不如家這一個閨女得用,還好意思開口呢。”
戴氏被懟得啞口無言。
就這,她還以為自己那反陰陽怪氣的話楚雲梨不知道,在楚雲梨端著酒杯路過時,笑吟吟道:“嬌嬌啊,你是出息了,手裡做著那麼大的生意,我聽說你在郊外還買下了一片山頭。應該需要不少人幫忙吧?這外人總沒有自家人來得放心,你那幾個弟弟越來越大,可以讓他們幫你的忙呀。都是自家人,千萬彆客氣。”
楚雲梨笑了:“你們家的寶貝兒子我可不敢使喚,萬一傷著了怎麼辦?畢竟,爹娘隻得了我一個閨女,沒兒子賠償你們家。”
周圍聽到戴氏那番話的人都笑了。
戴氏羞得滿臉通紅。
喜宴上,不管有沒有過節,都不會特意來鬨事。楚雲梨如今不缺銀子,念著有外地的客商來賀喜,席麵辦得特彆好,算是在外城的頭一份兒,就算拿到內城,也是不差的。
院子裡擺不下,席麵就擺到了外麵的街上。一般紅白喜事占用街道,隻要沒有堵死,外人也都能理解。
楚雲梨站在外麵送客,沒有不長眼的客商在今日送定金,但有不少人想要跟她約個時間見麵。如今她這邊已經有了特意安排行程的管事,她都答應了下來,讓其跟管事商量。
客人走了大半,楚雲梨忽然發現街尾處停著一架馬車,裡麵的人似乎在往這邊偷偷觀望。且已經停了許久。
她沒理會,繼續送客,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客人都走光了,有人在收拾桌椅時,那馬車緩緩過來,在她麵前停下。簾子掀開,陳見山探出半個身子:“恭賀你新婚之喜。”
說著,遞出來了一個匣子。
楚雲梨看了一眼,道:“不必了。”
陳見山沒想到她會拒絕,在這大喜之日,彆人不會與新人為難,而新人一般也不會刻意與人吵鬨,他一臉意外:“咱們做不成夫妻,還能做……”
“什麼都做不成。”楚雲梨粗暴地打斷他:“我也是運氣好,出來之後遇上了夫君。如若不然,想要再成親,哪兒那麼容易?你一句認錯人就毀了我的一生,我沒那麼大度。你當初推倒我的時候,如果弄不好就是一屍兩命,毀我一生在前,傷我性命在後,你哪兒來的臉說這些話?”
剛好又有人來,陳見山放下簾子,飛快走了。
這場喜事算是外城的頭一份,都過去了好幾天還有人津津樂道。因為此,夫妻倆的瓷器鋪子生意都好了許多。
成親後,楚雲梨帶著樓尚安一起去郊外住了十天,回來後又在家裡住了幾天,然後才開始忙活。
工坊建了起來,需要不少人。也有好多人求到了嚴家夫妻麵前,他們不知道女兒手底下做事是個什麼章程,怕給女兒添麻煩,都不敢答應。還有好多是關係不錯的親戚鄰居,不好一口回絕,兩人為難得很,每日早出晚歸,又怕人去鋪子裡堵人,這讓紅書守著,他們則找個茶樓一坐就是一天。
這事情沒有說到楚雲梨麵前,但她又不瞎,看到不少人拿著禮物上門,而嚴家夫妻躲躲閃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爹,要是再有人上門,你們就答應下來吧,郊外那邊,暫時要三百人。反正請外人也是請,要是有人願意乾活,就讓他們去找管事。”
聽到這話,嚴父一喜。
他雖然沒有管女兒做生意的事,但已經聽說了,女兒鋪子裡不管是管事還是夥計,工錢都比彆人家要高出不少。
當下的活計不好找,親戚友人家裡要是有這樣一份收入,就會輕鬆許多。就算是說親,都要容易不少。
隻要一答應,就是幫了彆人大忙。嚴母有些遲疑:“會不會讓你為難?這請了外人,要是乾得不好,該吼就吼,該罵就罵,該辭就辭。這認識的人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楚雲梨笑了:“娘放心,這隻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反正都是管事在看著,管事照章辦事,都有壓力。我幾天去一趟,見麵都難,煩不到我跟前來的。”
夫妻倆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楚雲梨想到什麼,又囑咐道:“那個三堂叔家就算了。”
嚴父皺了皺眉:“這樣區彆對待好麼?”
“怎麼不好?”楚雲梨滿臉不以為然:“我自己的地方,要誰不要誰,由我自己做主。”
她就是小心眼!
嚴家夫妻聽完這話,並沒有惱,反而更歡喜了。女兒這是護著他們呢。
於是,家裡來往的人就更多了。
有時候楚雲梨夜裡回來,家裡都還有客。
這天回來得早,聽到院子裡有爭執聲,楚雲梨皺眉,忙推門而入,一眼看到叉腰站著的戴氏。
“這是做什麼?”
戴氏看見她,愈發來勁:“嬌嬌,你招了那麼多人,但凡求上門,就沒有被你爹娘拒絕的。我想著都是一家人,咱們之間不用這些虛禮,就讓你幾個弟弟直接去了郊外的工坊,結果卻被拒之門外。我就想來問問,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要是底下管事不知道,你記得打一聲招呼。”
楚雲梨隨口道: “他們知道,我特意吩咐過的。”
戴氏卡了殼。
她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看見侄女臉上的似笑非笑,她才確定侄女真的生了自己的氣。好半晌,她才勉強扯出一抹笑:“這是為何?”
“我以為嬸娘心裡清楚。”楚雲梨麵色淡淡:“如果嬸娘實在想不明白,那就去問一問本家的那些人。”
戴氏這底下確實沒少說嚴家夫妻,她以為這些人不跟自己計較。尤其侄女生意做得這麼大,那就不是小氣的人。她聽說侄女跟人吵了架之後,還是接了人家的生意……外人都能原諒,都是一家人,她就是說了幾句閒話,用得著這樣嗎?
用得著!
此人說話很是放肆,不止一次將嚴母氣哭,楚雲梨就小氣了又如何?
她是喜歡做善事,但不是沒脾氣。
戴氏灰溜溜離開,這一件事之後,眾人不管當麵還是私底下,都很少再說嚴家夫妻的閒話。
*
陳見山回府後,不想看見白雪梅,自己去了書房,一想到嚴月嬌一身紅裝張揚肆意的模樣,他就緒難平。
這樣好的女子,如今成了彆人的,她會不會也像對自己那樣對著樓尚安溫言軟語?
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