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繼良站在門口,等大夫走了,他低聲道:“我不知道你病得這麼嚴重。”
楚雲梨閉上眼:“你守在這裡,是不是想看大夫說我沒病裝病?”
心思被戳穿,範繼良有些狼狽:“你好好歇著。”
“等等!”楚雲梨看著他的背影,等他轉過身來道:“如果那個女人再找上門,你打算怎麼辦?”
範繼良沉默:“不知道。”
楚雲梨嗤笑一聲:“你倒是有情有義。我們母子卻倒了大黴。這樣吧,再有下一次,求你放過我們,彆讓我們幫你還這份情債!”
“我們是一家人。”範繼良一臉不讚同:“再說,荷花是個善良的性子,那天我給銀子,她本來是不要的。我覺得,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會再找上門,興許你多慮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我們一家人麵前。”
這話楚雲梨自然是不信的,她強調:“如果有下一次,你放過我們就行。過去那些年,你總怨恨老天不開眼,如果她再來,你就當老天爺又瞎了一回,害你沒了家吧。”
範繼良:“……”
“話不能這麼說。”範繼良苦笑:“六娘,我拿你當妻子,是比我娘還要親的人。你遇上事就想躲……”
“我自己是無所謂,隻是不想讓幾個孩子跟著我吃苦。”楚雲梨一字一句地道:“他們是無辜的。如果早知道生他們下來是為了給你還債,我絕不生!”
範繼良皺了皺眉:“什麼還債?這話多難聽,荷花是走投無路了,我救了一把而已,就這一次!”
他見妻子不相信,也懶得再說,畢竟這會兒已經有客人入住,有人要水洗漱,有人要吃飯。還得抽空把被褥換一換,一家人忙著呢。
少了兩個乾活的主力,這一夜,範繼良就在廚房裡眯了一會兒。就這,還沒來得及鹵肉拿到菜市去賣。
在他看來,來不及就算了,反正張六娘也不會一直病著,等她好轉了再說。
楚雲梨自己不乾活,也不會讓範繼良指著幾個孩子使喚,天黑時就把玉珠支到了她三姨家中。
三娘嫁到了內城,家裡也是做生意的。當初夫家看中她身子骨好……畢竟,那家唯一的獨苗苗從生下來就沒斷過藥,一直病怏怏的,一年有三百天都躺在床上。
他們特意選了三娘,倒也不指望三娘能夠撐起門楣,隻希望能留下一個孩子,他們再將孩子養大接手生意。不過,三娘比他們以為的要能乾得多,進門次年生下了兒子,後來連生兩個女兒,最小的那個和玉珠一樣大,相差兩三個月。
姐妹倆來往還算頻繁,表姐妹之間也挺親近。玉珠倒是很樂意幫母親跑一趟……送東西。
送東西是假,楚雲梨想讓玉珠去那邊住一段時間,最小的玉平幫她熬藥就行。
如此過了兩天,範繼良熬得滿臉憔悴,眼圈周圍青黑一片,胡子拉碴的,也沒空與人喝酒。雖然大夫說得很嚴重,可他看躺在床上的張六娘像是沒事兒人似的,想讓她來幫自己乾活吧,又有些心虛理虧。
這一日傍晚,範繼良手忙腳亂將晚飯忙出來之後,總算能坐在灶前歇會兒。說是歇著,其實是要燒水。
才天黑起,好多人要來打熱水,一直到深夜才會停。外麵的大門已經關了,他打算眯一下,忽然就聽到了敲門聲。
有些來得晚的客人,就是這個時辰登門。範繼良剛把家裡的積蓄花了大半,立刻就跑去開門,哪怕隻是住大通鋪的,一晚上收個三五文都好!
他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門已經開了,躺了兩天沒起來的張六娘此時披著衣衫,正在接待客人。
不!
那不是客人!
站在門口的女子纖細柔弱,渾身都是補丁,燭火火映照下,更添幾分可憐。
範繼良心頭“咯噔”“一下,勉強扯出一抹笑:“荷花,你怎麼來了?”
“範大哥!”荷花大喊一聲,撲進來跪在了他的麵前,泣不成聲,身子不停地顫抖。
範繼良來不及想其他,慌忙伸手去拉人:“有話好好說,彆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