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盼兒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眼睛死死盯在戴青山身上。還有姚娉婷……她知道戴青山已經有了新的未婚妻,卻還是第一次見。
而她也終於明白為何戴夫人溫和歸溫和,在發現她做的那些事情後,卻絲毫不惋惜,連一絲挽留的想法都沒有。
因為她是個普通人家長大的丫頭,什麼都不會,而麵前的姚姑娘,一舉一動皆是美態,她看在眼中,隻覺得自行慚穢。
羞慚的同時,才真正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明明與戴青山相配的是這樣的大家閨秀,那時候他的眼中隻有她,一心想要娶她,而她卻不知珍惜,生生將人推開,簡直是……蠢得不可救藥!
她心神恍惚,喃喃問: “戴公子,那就是你的未婚妻嗎?”
戴青山正準備扶姚娉婷上馬車,看見這邊動靜,他沒打算過來。聽到這話後,尤其見身邊的姚娉婷也已經聽見後,忍不住皺起了眉。
猶記得十歲那年他見父親滿臉皮被勸,還是歡歡喜喜奔波於府裡和郊外,好奇問過父親:為何要每天這麼累的來回趕?
父親說,女子在家裡相夫教子,心頭很不安穩,如果不能給予她們足夠的耐心,她們會難受。他不忍心讓妻子難受。還告誡了他一番,如果以後有了妻子,絕對不能和其他的女子拉拉扯扯,哪怕隻是名義上的關係,也不能有!
“娉婷,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林姑娘。她好像後悔了,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與她來往,也不會主動與她單獨見麵。”
姚娉婷本來看見林盼兒那癡癡的模樣,心裡有些堵,聽到這話,那點兒不悅瞬間就散了,冷哼了一聲:“合著不是單獨的話你就要見?”
戴青山立即保證:“不見!”
姚娉婷又哼一聲,唇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眼神裡滿是笑意。
“林姑娘是吧,我姓姚,是青山的未婚妻。”
語氣殷殷,言笑晏晏,眉眼滿是溫和。林盼兒對上她的臉,隻覺麵前之人是天上的仙女,自己是那地上的爛泥一般,根本就比不了。說實話,她還隱隱有些懷疑戴青山的眼光……整日接觸的都是這些大家閨秀,怎麼會眼瞎看上了一個出身小戶人家的自己?
一起這種疑心,她心裡更後悔了。
看著兩架華美的馬車前後離去,白家人心思各異。
林盼兒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
端午見了,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她的頭發,狠狠在她臉上甩了一巴掌。
“啪”一聲,力道之大,林胖兒的臉上瞬間又紅腫起來,痛得她差一點暈厥。
“賤婦,後悔了是不是?遲了,看見那位姚姑娘沒,人家哪點不比你好……”
他還要繼續數落,挨了一巴掌的林盼兒心頭火起,對他的恐懼也少了幾分,大聲道:“如果不是你這個賤男人勾引我,我怎麼會這麼倒黴?一家子的黴星,誰沾了誰就沒運纏身。還好意思怪我。”
“閉嘴!”
“住口!”
“你不要臉。”
前兩句是白家夫妻吼的,後一句是立夏罵的。家裡人從小都對她寄予厚望,認為她早晚會是戴青山的女人。
有這樣的緣故在,立夏眼中從來就沒有其他的男人,一顆心早已放在了公子身上。結果呢,方才戴青山,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更彆提關切了,反而是這個不要臉的小戶女得了他正眼相待……哪怕隻是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至少也看見林盼兒了。她呢,在邊上殷切的等了許久,隻等到了他頭也不回的背影。
立夏越想越怒,一把扯過林盼兒:“你才是災星,要不是你勾引我哥,你們倆做出那些事。我們家怎麼會出事?如果我爹還是外管事,公子眼中早晚都會有我的存在,都怪你,都怪你……”
她一邊罵,一邊各種拉扯。
林盼兒又痛又難受,並且她已經發現這一家子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做親人,娘家又回不去,真覺得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這麼一想,膽子就大了起來,沒有力氣推開立夏的手,嘴卻沒閒著:“你們一家子偷偷昧下主子的銀子才落到了如今的地步,還牽連了我。竟然還怪我……我又不傻,把公子跟你哥擺在一起,傻子都知道選公子。是你哥他心思不純騙了我。他故意搶公子的女人,活該落到這步田地,你們一家子都活該,活該!”
她瘋魔了一般,似乎也不怕痛了,開始還手。
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實在是不好看,路過的人好多都看了過來。
在這個請個小工都儘量找熟人的世道,凡周邊遇上生人都會格外注意。這幾個人渾身狼狽,看著像是乞丐一般。天黑了還不肯走,有人懷疑他們留在這裡是想趁夜偷東西,立刻糾結了一群人過來質問:“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天黑不回家?”
內城是不允許乞丐停留的。
白耀看見這些人,心裡暗罵女兒和兒媳不省心,扯出一抹笑容,道:“我在這兒等人,一會兒就走。”
一行人並沒有因為他的笑容而放鬆警惕:“這又不是你們家,還又坐又躺的,趕緊離開,不然我們要報官了。”
“對,這地方不許乞丐逗留。”
“我看他們是裝成乞丐想要偷東西。”
有人不讚同地道:“傷成那樣都沒治,肯定是沒有錢。這是真乞丐,當然了,偷東西也是真的。”
聽到一群人自顧自議論,白耀氣得頭都要炸了。往日走出去,除了那幾個有頭有臉人家的主子,誰見了他都得敬稱一聲白爺。如今可倒好,幾個雜碎也敢對他出言不遜。
他心裡暗罵著,想著自己翻身之後要將這些人如何如何,動作卻不慢,帶著一家人趕緊起身,灰溜溜走了。
他們當天換了一條更偏僻的街過夜,打算好的晚飯自然也不在了。一家人怕亂動再引人注意後又被攆走,乾脆餓著肚子縮在一起,打算等天亮了再說。
天天在外頭住,一家人越來越狼狽。最近天氣變涼,白天日頭大,夜裡特彆冷。一家人隻有單薄的外衣,凍得受不了了之後,也不管外麵撿來的衣裳乾不乾淨,各人都披了一件。
如此,真的跟乞丐無異了。
白重陽得到消息後立刻趕回,去了相熟的商戶那裡,頗費了一番波折,還在一處偏僻的矮牆之下找到了一家人。看見父親的一瞬間,他簡直都不敢認。
而白耀也不太敢認。
這幾天一家子穿得灰撲撲的,他們也沒有去那些繁華的街上惹人做夢,我覺得眼前看什麼都是灰蒙蒙的,少見鮮亮的顏色。眼前的兒子一身月白衣衫,從頭到腳纖塵不染,手中一把折扇搖著,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身邊還帶著兩個書童,活脫脫一個書裡走出來的翩翩公子。氣質高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公子呢。
“重陽……”
秋娘子喚了一句,眼淚奪眶而出。
白重陽聽到這一聲喊,終於確定麵前的這一群乞丐真的是自己的親人。他沒有上前,反而被嚇著了一般後退一步。
白耀見狀,心裡一沉。
“重陽?”
白重陽這才反應過來:“爹,出了何事?”他看了看周圍,實在覺得這地方難以下腳,“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
他帶著一家人就近找了一間酒樓。
酒樓有點小,白重陽有些嫌棄,再三囑咐夥計將被褥換過,而其他人已經顧不得,奔進了各自的屋中洗漱,洗完後又大吃了一頓,才覺得活了過來。
“這才像是人過的日子嘛。”端午歎息,一轉頭看見兄長拿著帕子在凳子上擦啊擦的,“大哥,你就彆嫌棄,這裡已經不錯了。”
白重陽動作微頓,看著已經被擦黑了的帕子:“咱們還是換一個地方住吧。”
“彆換了。”白耀歎氣,“再過兩天,連這樣的地方都沒有了。話說你那裡有多少銀子,趕緊湊一湊。對了,那個院子趕緊賣掉,你身邊的人也彆留了,都送走吧。”
白重陽:“……”
“爹,沒有人照顧,我收拾不了自己,沒法見人啊,會被同窗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