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才不會自找罪受。
這一群人她看了辣眼睛, 當然是把他們送得越遠越好,但又不能離得太遠, 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大人這邊不願意將他們入罪, 楚雲梨眼神一轉,立刻有了主意:“大人,他們還不起欠我的銀子, 要不這樣, 把他們送去做工,工錢交給我。”
白家人麵麵相覷。
不過,不去大牢確實是好事。隻要沒有留案底,家裡沒有人坐牢,就還有翻身的餘地。哪怕白重陽不再讀書, 他們還有兒孫呢。
“好!”白耀生怕楚雲梨反悔, 忙不迭行禮道謝,“多謝夫人開恩。”
大人心裡明白, 韓意雙這是給自己麵子呢。就憑著這幾個人做事,想讓他們賺五萬兩的工錢, 就算乾到老死的那一天都賺不夠。
“戴夫人心地善良,一定會有好報的。”
楚雲梨沉吟了下:“說起來呢,戴府富裕了幾代,其實也不缺這些銀子。要不這樣,我聽說衙門要修堤壩,需要徭工。本來我還想捐點錢, 現在乾脆捐人吧。”
聽到這話,白家人都變了臉色。
朝廷幾乎每年都會征兆徭役,有些是修堤壩,有些是修橋鋪路。不管哪種, 活兒都絕對不輕鬆……因為人都是有惰性的,隻要有一個人做事慢了,就會帶得周圍的人不知不覺就會慢下來,而每年衙門要建的東西都不少,於是,監工都會特彆嚴,隻要開始乾活,就彆想停下來。
更何況,每次服徭役,所有的犯人都會被帶出去乾活……如此一來,白家除了沒有犯人的名頭,其實乾的活和犯人一樣。
大人看了幾人一眼,說實話,這些人不太像是能乾活兒的,他還有些嫌棄呢,但這是平白多出來的人手,不要白不要。
“多謝戴夫人。”
楚雲梨含笑起身:“大人不必這麼客氣。修堤壩是好事,我們身為百姓,就該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嘛。”
她抬步往外走:“那就這樣。”
白重陽不過一個愣神之間,自己就已經成了徭工,曾經他和同窗一起去踏青時,就在路旁看到過那些徭工。周身被曬得黑黢黢的,臉花得大概連自己的親娘都認不得。身子佝僂著,衣不蔽體。
他也要落到那樣的地步?
之前完全沒想過好麼?
包括這一次回來之前,他知道家裡出了事,也想著問題不大。畢竟,記憶中父親和弟弟都很得戴府母子信任,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是假的。他未能有驚無險,自己還能順利帶一點兒銀子過去還債……是的,那邊還有債呢,再耽擱幾天,那些人該過來討要了。
沒有銀子,就是讓白重陽繼續讀書,他也是不乾的。不說還不起債會被教訓,想想就丟臉。
*
能光明正大的折騰白家人還不被衙門清算,楚雲梨心情很不錯。
最近她在忙著給戴青山準備婚事,吉服包括當天的首飾都是她領著姚娉婷商量著定下的。因為都是二次成親,楚雲梨比較急,婚期定在三個月之後。
要準備的事情很多,楚雲梨每天都挺忙,好在她已經找了個夫子帶著倆孩子讀書,府裡被她梳理了幾遍,凡是親近白家的下人全部送走……如今不會有人對倆孩子下手了。剛好她也能騰出空來忙活生意上的事。
最近她調出了幾種當下沒有的料子,好多布莊爭相求購。誰先拿到,誰就能多賣布,因此,楚雲梨的馬車有時候走在路上也會被人攔下來。
她正在馬車中假寐,察覺到馬車停下,以為又有客人,一把掀開簾子。當看見路旁站著的人是張煙兒時,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跟客商扯皮,扯的都是銀子,她反正不會做賠本生意,最後多少都能賺一點……事實上她手頭捏著的方子都是獨一份,賺的並不是一點點。
而與張煙兒見麵,就真的是白費口舌和時間。她有些不耐:“有事麼?”
比起上一次見麵,張煙兒憔悴了許多,臉上蓋著厚厚的脂粉,卻還是遮不住她紅腫的眼睛。聽到這話,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伯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事關兩個孩子!”
楚雲梨以為有人要對孩子動手而自己的人沒發現,以防萬一,到底沒有拒絕:“我在酒樓中等你。”
已經過了用膳的時辰,她到了後,立刻讓人送飯菜來。
張煙兒慢一步,在門口下馬車時又耽誤了一下。進門時,楚雲梨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她可沒有待客的心思,吩咐夥計進來將碗筷撤走。
其實,張煙兒也沒吃,她知道自己正經上門見不到前婆婆的麵,隻能一大早出門在路旁等著。不敢離得太遠,生怕錯過。
“伯母,我肚子有點餓。”
韓意雙是個好人,如果她在這裡的話,會立刻讓人準備飯菜,還會貼心地要一些張煙兒喜歡的菜色。楚雲梨就沒有這份耐心了,隨口道:“那就長話短說。”說了去吃飯。
張煙兒啞然。想到自己的來意,再加上前婆婆這份冷淡的態度,她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楚雲梨皺了皺眉:“有事就說事,彆哭哭啼啼的。我不愛看,一天事情就夠忙的了,還要看彆人的眼淚,影響心情。”眼看張煙兒聽了這話越哭越傷心,忍不住一次次抽噎,她擺擺手,“要麼你出去整理好了心情再來,我先看看賬本。”
張煙兒又一次感受到了前婆婆對待自己是態度上的變化。之前看見她哭,還會耐心哄著,如今彆說哄了,連看都不想看。好不容易才見著人,可不能光顧著哭。她掐了自己一把,身上一疼,心裡就沒那麼難受了,總算是止住了哭音:“伯母,您耐心些,聽我說幾句話。”
楚雲梨低下頭,把玩著腕上的淺紫色鐲子。當下紫色顏料很稀少,沾上紫色的東西都貴。如今她調了不少,紫色衣料已經便宜了許多,當然,這期間她賺了不少。看著這隻鐲子,她又有了靈感。
張煙兒不確定前婆婆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又怕不開口會被攆出去,聲音加大了點:“伯母,你說這世上真的會有女人真心對待彆人的孩子嗎?”
“有。”楚雲梨張口就來,“很少。”
張煙兒鬆了口氣:“我也是這麼想的。青山要成親了,那個姚姑娘看著是挺善良的,可知人知麵不知心,誰也不知道她對孩子有沒有耐心和善意。我想到這些,壓根就睡不著,當初我提出和離之事,實在是太草率了。也是那時太年輕,想事情太簡單。”她苦笑了一下,“您是個好人,樣樣都由著我。”
這番話楚雲梨不愛聽:“當初你走的時候,青山還不到二十歲,就算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他這個年紀肯定續娶,那時候你一心想著改嫁,不管不顧和離而去。現在才來擔心孩子,會不會太遲了?說難聽點,如果不是青山不急,我也沒催,兩個孩子早就有了後娘,說不定連弟弟妹妹都有了。”
語氣很不客氣,張煙兒低下頭認錯:“是我們年輕人不懂事,讓您費心了。青山確實該早早娶妻,可到底是沒有娶,他是個很好的父親。凡是對孩子好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說起來是我不懂事。”
“你知道就好。”楚雲梨並不謙虛,直言道:“青山一直不肯再娶,一來是沒有遇上合適的人,二來也是因為有兩個孩子在。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選來選去選一個小戶之女,還險些被人給騙了。”
不敢說戴青山選擇出身低的妻子一定是因為孩子,至少有一部分是這個緣由。
張煙兒眼睛一亮,氣氛烘托到這兒,話說到這裡,有些不好開口的話便好說了,她脫口道:“要說絕對不會虐待孩子,那隻有親娘。”
聞言,楚雲梨訝然,上下打量她。
張煙兒有些不自在:“伯母,我是真的知道錯了。年輕不經事,才會想要知心人,如今我二十多歲,該懂的都懂。您放心,以後我就守著兩個孩子,什麼也不想,哪裡也不去……”
楚雲梨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會錯了意,聽到這話,當即就氣笑了:“想回戴府?”
張煙兒確實是這個打算,這裡沒有外人。韓意雙這一關早晚得過,她咬牙點了點頭,一掀裙擺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