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理不想讓掌櫃看了笑話, 揮手道:“包起來,麻煩掌櫃親自動手,包仔細些。”
能在這種地方做掌櫃的就沒有傻子, 飛快退了下去, 還將邊上伺候楚雲梨選首飾的女夥計也帶走了。
張世理舍不得讓那樣的紫玉落到江窈兒手中, 沉吟了下, 自以為想到了一個讓她不得不放棄的理由, 道:“那東西是我為寶兒準備的, 但不是我一個人的心血。可能你不知道, 那樣的紫玉不是誰都拿得到的,但凡一出現,就會被京城裡的貴夫人搶走。那玩意兒都能趕上貢品了, 我是拿不到的。那……是定國公府出來的好東西, 是平遠侯世子夫人交給我給孩子打來當嫁妝的。夫人,我知道你疼珍珠,那也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虧待了她的,回頭我再著人去尋。一定幫她準備一套相差不大的, 這套……還是給寶兒。”
楚雲梨手中正把玩著一支金鑲綠寶石的步搖,做工不錯,就是那玉石她不喜歡, 顯得老氣。不過, 她本就是為了為難張世理而來, 當即覺得將這玩意兒帶走,哪怕不戴頭上,壓在箱子裡也隨時可變現。
“這東西不錯,稍後讓掌櫃包起來。”
張世理瞄了一眼, 這不值什麼,賣的是匠人的手藝。隨口道:“好。”
楚雲梨抬眼看他:“我不管你跟彆人怎麼解釋,反正那東西我要留下。怎麼,你不願意?”
張世理當然不願意,可又拒絕不了,暗自運氣,說服自己那些東西就要找齊了,這才壓下了心頭的憤怒。
就把那東西給這女人暫時收著,回頭找齊了那些字據,這女人一死,東西還是寶兒的!
好半晌,他才從牙縫裡憋出了兩個字:“願意!”
楚雲梨滿意了,臨走時又帶走了幾大托盤的首飾,去了對麵繡樓時,重新換了一身華美衣衫,加上之前定下的,足足五大箱,其中光是外出用的披風就有整整一箱。
買了這麼多掌櫃,掌櫃笑得見牙不見眼,親自囑咐人直接送去張府。
“張老爺對夫人真好。”
楚雲梨一身寬袍大袖,裙擺逶迤在後,墜著紅寶的腰帶將她的腰勒得不盈一握,雖然容貌不算絕美,可那一身氣質高華貴氣,讓人不敢小瞧。聽到女掌櫃奉承,笑了笑道:“我是他的妻子,他對我好是應該的。”
女掌櫃有些驚訝,她早就知道張府老爺喪妻之後另娶了,隻是這位新的張夫人似乎身子不太好,很少在外麵見到,多半的時候都說身子不適在家中休養,原來長這樣麼?
這樣的氣質,難怪張老爺這些年不納二色。
“夫人有福氣。”
楚雲梨頷首:“我也覺得自己很有福氣。掌櫃可能不知,我娘家在江南名聲不顯,就是個小小的商戶人家,我還是家中庶女,能夠嫁到張府得夫君獨寵多年,這樣的美夢我還未定親前是想都不敢想。”
掌櫃有些不明白她為何要自曝其短,無論哪個貴夫人,如果出身不好的話,都喜歡外人提及。這位可倒好,還怕彆人不知道,竟然在她這個整日迎來送往的掌櫃麵前主動說起。她接話道:“您和張老爺有緣嘛。”
楚雲梨再次頷首:“是挺有緣。你好會說話,立秋,賞!賞個一百兩吧,給掌櫃買糖甜甜嘴,日後多說好聽話。”
立秋是她新選來的貼身丫鬟,聞言並不敢接話,偷瞄張世理神情。見主子點頭,這才答應了一聲。
女掌櫃到如今的身份,等下已經不將這些夫人的嗓音看在眼裡,但一下子能拿出一百兩來賞人,一年都遇不上一回。說難聽點,有那銀子都可以給自己置辦幾身像樣的衣裳了。銀票拿到手中,女掌櫃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嘴快過腦子吩咐:“去將繡娘剛做成的那一套蝶舞送來。”
蝶舞這衣衫渾身上下都是各種漂亮的蝴蝶翩飛,繡工精湛,仿若蝴蝶是活的一般,這樣的手藝真的很難得,楚雲梨意外了一瞬,笑道:“包起來吧。”
張世理氣得想撓牆。
張府的生意是不錯,可銀子也不是這種花法啊。家中的母親都沒有這樣大的手筆。
女掌櫃見她要了,笑吟吟道:“好多夫人等著看,平遠侯世子夫人問了幾次都未完工,夫人與這蝶舞有緣。”
“嘴可真甜,下次我還找你。”楚雲梨牽著乖乖坐在椅子上的珍珠出門。
張世理跟在後麵,心裡直罵娘,當著外人還不能發作,臉上帶著笑容護著母女倆下樓。他倒是想就在外頭等,可實在怕這女人私底下又傳字據,隻能強壓著怒火跟著。
女掌櫃滿臉笑容,親自捧著蝶舞下樓,繡樓中難得出一件這樣的衣裳,她故意沒蓋匣子,一路下樓,一路引得眾人紛紛觀望。
就在楚雲梨即將跨過門檻時,門口又有華美的馬車停下,她沒注意,女掌櫃笑容卻有些僵硬。而張世理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心,眼神中滿是歡喜,腳還下意識上前一步,後來又急急止住。
隻看張世理這樣的神情,楚雲梨對那個馬村裡即將下來的人已經有了幾分猜測,果不其然,簾子一掀,之前在侯府中對著楚雲梨像看仇人似的丫鬟先下來,然後扶下來了帶著麵紗的柳悅。
柳悅傷的是鼻尖以下到嘴角的位置,麵紗一遮,基本看不到受傷的跡象。
門口站著的幾人太過顯眼,柳悅一下子就看見了,那臉瞬間就冷了。
楚雲梨笑吟吟:“真會變臉。”她微微偏著頭,“我家鄉有一門技藝就是變臉,神乎其神,但還是不如世子夫人這臉變得快,也不如夫人這個真。”
張世理低聲嗬斥:“閉嘴!”
楚雲梨扭頭看他,嘲諷道:“呦,這是又有男子氣概了?都不是外人,誰不知道誰呀,你就算對我言聽計從予取予求,世子夫人知道內情,不會怪你的。”
柳悅聽到了那番譏諷之語,恍然發現自己失態,她怕被人看出來,乾脆彆開臉,目光落在蝶舞上時,輕咳一聲,問:“我不是說無論價錢多少,都將這蝶舞給我留著麼,你怎麼能賣?”
女掌櫃有些尷尬,正想出聲安撫,楚雲梨接話道:“不關掌櫃的事,實在是我給得太多了。夫君為了讓我如願,光是打賞就是一百兩,你夫君舍得麼?”
張世理臉色瞬間黑如鍋底:“夫人慎言!”
“事實嘛,有什麼好慎言的。”楚雲梨笑容可掬,“世子夫人該不會要仗著自己的身份奪人所愛吧?”
此言一出,張世理想要將這衣衫讓與柳悅的話就不好說了。
柳悅臉色不好,抬步就要走。
楚雲梨伸手,動作優雅的摸了摸頭上的步搖:“好多人都說,活人比不過死人,不能做人繼室。可我卻覺得,死人沒有活生生的人溫暖,到底會變成過去。”
她笑著問張世理:“夫君,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