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這一附和, 所有人都想起來曾經是她一個人伺候全家了。
一時間,朱家夫妻都有些尷尬。
那時候他們認為自家給了這丫頭一個活路,又把她留在家裡做媳婦, 照顧她一生。說是對她如再生父母也不為過, 因此,享受起她的伺候來沒有絲毫不安, 隻覺得理所當然。
夫妻倆對視一眼, 薑氏想要解釋幾句, 可楚雲梨已經不愛聽了, 拉著冬梅進屋。
薑氏張了張口,看娘將門關上,明顯不願意與自己多說, 也不去強求, 而是跟著兒子去了後院兒的柴房, 狠狠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背上, 嗬斥道:“你是不是傻?就算不想和娘做夫妻,說話也彆那麼衝。”
“雪慧哪裡不好?”朱明躍很不高興,“你各種嫌棄,你知不知道她為了給朱家生孩子,連命都險些沒了。”
“生孩子而已,哪個女人不生?當初我生你的時候還難產呢,怎麼不見你心疼我?”薑氏沒好氣, “明躍,你聽我的, 彆與娘鬨翻!”
“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娶她的!”朱明躍抱起柴火抬步就走,想到什麼,又回頭, “娘,咱們家也沒有窮到要讓兒媳婦做飯的地步,回頭你去村裡找個大娘照顧一家人起居吧,城裡請一個人才二錢銀子一個月,村裡應該更便宜。”
薑氏自己不想做飯,這些年又已經被康娘將胃口給養刁了,確實打算請個人來幫忙。可是,看兒子處處護著雪慧,她也惱恨那個女人害自家丟了一大筆錢財和娘這個乖巧的媳婦,冷笑道:“請人伺候?合著雪慧嫁給你是奔著做少夫人來的?”
話說到此處,想到什麼,上下打量兒子,質問道:“你們在城裡的時候請人伺候了?”
朱明躍噎住。
他為了讓雙親接受雪慧,之前可是狠狠誇了一通雪慧照顧他起居處處妥帖之類的話。此時見母親半信半疑,立即道:“肯定要請呀,她生孩子的時候,我又伺候不成。”
薑氏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冷笑道:“之前你說在城裡有活乾,能夠養活一家子,我還沒問過你帶去的銀子還剩下多少呢?二十兩,能買畝水田了,你那邊還有多少?”
朱明躍皺了皺眉:“我沒數。怎麼,家裡揭不開鍋,需要拿那個銀子來花?”
說這話時,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因為那些銀子已經花光了,否則兩人還在外頭不想回來呢。畢竟,住在城裡買什麼都很方便,也能見世麵,也沒有長輩在耳邊念叨。到了村裡,吃的東西隻能是家裡人做,才回來兩天,他已經很不習慣了。要知道,在城裡的時候,兩人經常去那些有名的茶樓酒樓打牙祭。
正因為經常出去吃,所以銀子才花得這麼快。
“倒也不是。”薑氏壓低聲音,“我好像聽說娘準備賣地造房子,把你的銀子拿過來我們倆湊一湊,將她賣出的地買回來呀。明躍,你沒種過地,許多事情你都不清楚。咱們家擁有的那幾十畝水田,是這周圍一片最好的地,隻要放出話去,多的是人想要。彆人買走就再也不會賣出來了,本來就是我們家的東西,怎麼能落到彆人手中?”
朱明躍拿不出來,下意識拒絕:“我不買她的東西,省得雪慧誤會。”
薑氏:“……”
“她誤會什麼?拿銀子買地,這可是能傳家的好東西,雪慧腦子不蠢,就不會惱。就算她心裡膈應又如何?這東西買回來,不是她兒子接手!”
這話有理,朱明躍心裡越來越慌,借口前麵要燒火,抱著柴火落荒而逃。
薑氏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改變,在她看來,兒子不可能拒絕這樣的好事,唯一的顧慮就是怕雪慧不高興。但她不認為雪慧會拒絕,就算想拒絕,也得有膽子!
她直接追到了廚房去:“雪慧,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她很快把其中的利弊說清楚了,又看了一眼康娘所在的屋子,見房門緊閉著,低聲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把地給她,可你們倆……反正,這地絕對不能流落到外頭去。她要賣我們就買,總之這銀子轉一圈最後還是會回到我們的手中。多一個宅子也行,以後再生孩子,娶媳婦的時候也不用擠在一個院裡。雪慧,你說是不是?”
雪慧自然清楚朱明躍不肯拿銀子的真正緣由,是因為銀子已經被花,拿不出來了。她低下頭,小聲道:“家裡麵的事情,你們和夫君商量就成,不用問我。”
“可是明躍礙於你的想法,不願意答應。”薑氏有些不耐煩。
雪慧心中一緊,有些惱怒朱明躍不會找理由。這種事情往她身上推,分明是在加深她和朱家夫妻之間的矛盾。
“夫君,我……”雪慧眼圈通紅。
朱明躍看見她哭,心中憐惜,乾脆就認了下來:“娘,買地的事情雪慧知道後我就沒有不願意的。”
薑氏一喜:“拿銀子呀,我這就去找娘商量,省得她賣給彆人。”
“這銀子我拿不出來。”朱明躍理不直氣不壯,不過,心裡也沒有多少懼怕,對上母親狐疑的目光,他張口就來,“我們從城裡回來的時候遇上了賊人,所有的銀子都已經被偷走,隻剩下幾十個銅板。你要的話,我現在去給你取。”
薑氏瞪大眼:“幾十個銅板夠乾什麼?”
放在村裡其他人家,興許還有點用處,放在朱家,真就是幾斤肉,一點兒都不頂事。
她氣得跺腳:“好啊,果然是長大了。居然跟我玩心眼,我把話放在這裡,這地必須買!”
言下之意,朱明躍不拿銀子的真正緣由是嫌棄娘的東西膈應。
話是這麼說,她心裡卻有點慌,那可是二十兩銀子,加上兒子這一年在外頭給人做賬房先生攢下來的有二十五兩左右,全部被偷了?
想想就心好痛。
她捂著胸口回房,外頭喊吃飯了都沒胃口。
今兒一整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中午那頓飯就是應付的,再不好好吃一頓,對身子不好。因此,薑氏臉色不好,卻還是強撐著出了門。
朱明瑤已經和離,之前的那些嫁妝她一直沒過去搬,她倒是想去,奈何朱家夫妻不答應。
夫妻倆當初給女兒置辦嫁妝花了近十兩銀子,有一半的壓箱底的現銀。也就是說買東西花了五兩左右,用了一年,再加上其中最貴重的首飾已經被朱明瑤戴了出來,剩下的估計值個二兩。
就當是補償劉大山了,為了這點東西,把劉家人得罪了不劃算。
吃飯時,朱明躍對著雪慧各種體貼,誇她手藝好,又誇她勤快,諂媚的那副模樣,薑氏簡直沒眼看。薑氏一扭頭,又看見滿臉紅腫的女兒,心裡就更煩了。
她用筷子敲敲桌子:“瑤兒,那個姓孔的要是有誠意,你讓他明天早上登門,我跟你爹瞧過之後,就把婚事定下。”
朱明瑤大喜:“娘,真的?”
“假的,老娘看了你就煩。”薑氏沒好氣,“姑娘家不知道檢點。你這孩子都整出來了,讓人家長輩怎麼想你?再不趕緊把婚事辦了,這肚子還藏得住?老娘可不想讓人指著鼻子罵我不會教女兒。”
雖然挨了罵,朱明瑤卻腫著臉笑了:“娘,您放心,女兒一定爭氣,一定讓您被所有人羨慕。”
薑氏看她這樣樂觀,心情放鬆了些,如果真照女兒所說,那姓孔的還算是有幾分前程,朱家有這樣一個女婿,也不怕劉家人。
朱父也想到了此處:“有了孩子,讓姓孔的抓緊一點。耽擱太久,到時這孩子落地,你說是早產,彆人也不會信。女兒家,名聲還是要在意的。”
朱明瑤看雙清對這門婚事樂見其成,心裡立刻有了主意,麵上笑吟吟答應下來。
院子裡幾人商量的什麼楚雲梨不知道,她帶著冬梅早早睡下,可惜冬梅心裡忐忑,一晚上輾轉反側,鬨得她也睡不好。
天剛蒙蒙亮,楚雲梨就起身了,正在院子裡洗臉。正房的門就開了,薑氏披衣打著嗬欠出門來:“娘,這麼早啊。”
楚雲梨嗯了一聲:“一會兒我會收拾行李離開,以後咱們能少來往還是少來往的好,我不想讓雪慧多想。”
薑氏輕哼一聲,對兒媳很是不屑:“你管她呢。反正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以後想回就回,不用顧及彆人。”
楚雲梨沒吭聲,如果她沒有手頭捏著的二十幾畝地,薑氏絕不會這樣和顏悅色。
冬梅出門,洗手後擦了一把臉,道:“娘,我們走吧,事情還多著呢。”
“不急,吃過早飯再走。”薑氏挽留。她語氣有些急,昨夜睡得遲,她其實很困來著,可又怕錯過了這二人離開的時候,那些地還是得商量一下。
冬梅進屋拿準備好的包袱,頭也不回:“不了,我們還得找落腳地。”
“沒人催你們走啊。”薑氏跟在後頭,“妹妹,你該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當初是你先提出把屬於你的那一份地留給娘做嫁妝的,隻是明躍不聽話……那孩子大了不聽長輩的話我也沒法子啊。也已經儘力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