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坐在主位:“有事麼?”
桃紅有些不高興:“爹說讓你好好照顧我來著,你這樣不耐煩,有個做姐姐的樣麼?”
“我忙得很。”楚雲梨端著一杯茶,喝了一口,“有話快說,我的耐心有限。”
桃紅麵色難看起來:“我是周家的女兒,既然出嫁,總該有些嫁妝。”
周家不說有金山銀山,反正上百萬兩的家底兒還是有的。周傳芙並不在這上頭計較,上輩子聽到妹妹這話,直接讓人送過去了十萬兩銀票。
會送這麼多,不是因為她手鬆,做生意的人不賺就是賠,其實對銀錢特彆在意,從不乾賠本的買賣。是她心裡真的把妹妹當做了親人,所以才這樣大方。
桃紅得了甜頭,愈發得寸進尺,要分家裡的船。
周傳芙自然不答應,這麼說吧,與人合夥說生意,那都得知根知底,至少得對對方的脾氣習慣有幾分了解,不然萬一遇上個心狠手辣或是喜歡走偏門的,會被拖累。她從心底裡看不慣自己那個妹夫,當然不會讓他參與家裡的生意。
總之一句話,給銀子可以,妹妹拿去這男人怎麼花都行,就是不能讓外人沾染家裡生意!
周傳芙認為,妹妹在做生意這件事情上缺根弦,又很看重那個男人,給她銀子就行。但是周傳芙想要更多,甚至是看上了周家的家財。楚雲梨知道了這些,哪裡還會如她所願?
“這是回來要嫁妝來了?”
桃紅微微仰著下巴:“是!你該給的。”
“什麼叫該?”楚雲梨嘲諷道,“這家裡的銀子不屬於我,我是姐姐,確實應該給你添妝,可上次見麵的時候我給了你一套祖上傳下來的頭麵……”
說到這裡,她語氣頓住,目光落在了旁邊婦人的頭上。
“江夫人,你頭上這支步搖我看著挺眼熟啊。”
江氏伸手摸了摸,有些不自在。
桃紅接過話頭:“那是我送給姐姐的,她頭上素淨,又喜歡那頭麵,剛好我的首飾多,就分了她一些。怎麼,送給我的東西我還不能做主,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楚雲梨頷首:“東西送給你,自然由你做主。我想說的是,我送的那副頭麵值千兩銀子,身為你的姐姐,這已經足夠了。說難聽點,我們倆又沒有在一起長大,隻有姐妹之間那點血緣關聯,情分那玩意兒是丁點沒有,你想要更多……人嘛,要知足,要知情識趣才不會被人討厭。”
桃紅瞠目結舌。前幾次上門,姐姐都很耐心,對她是予取予求,百依百順。今天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應該是自己來的時機不巧,如今是月底,聽說書房那邊正在盤賬,方才在門口的時候,門房還隱晦地勸她改日再來。
“姐姐,你從彆處受了氣,彆拿我當出氣筒呀。爹要是知道你這麼對我,肯定會不高興的。”
楚雲梨起身:“送客!我忙得暈頭轉向,跑來跟人閒磕牙,純粹浪費時間。”
她抬步就走。
桃紅想追,又見邊上有人請自己離開。跺了跺腳,抬步就走。
“我要去告訴爹。”
楚雲梨聽見了,卻沒放在心上。
周父此人,疼女兒是真的,可下手也重,周傳芙從五歲起,每日起早貪黑,從早到晚每個時辰做什麼都是有安排的,哪怕是生病了,隻要爬得起來都不許歇著。就連周傳芙的婚事,也是他親自定下,且不許女兒拒絕。
回書房的路上,楚雲梨閒庭信步一般,果然在一層花木之下,看到了一身月白的年輕男子,風流倜儻,氣度翩翩,此時手裡正抓著一個丫鬟的手,桃花眼裡滿是溫和的笑意。
楚雲梨就那麼冷冷看著那邊的人,很快注意到了她的視線。
男人嚇一跳,忙鬆開了丫鬟的手,往後退了好幾步,隨即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問:“夫人,你怎麼在這裡?”
“想出來走走,消消食。”楚雲梨麵色冷淡,“這丫頭麵生,以前怎麼沒見過呢?”
男人就是周傳芙的夫君,姓陳名泰雲,聞言笑著道:“最近為夫在研究琴技,特意讓人尋了一些會彈琴的人進門,桃花就是其中之一,剛才她說燙著了手,為夫心裡擔憂,所以一時忘了分寸,才與之親近了些,夫人彆生氣。”
楚雲梨似笑非笑:“是麼?”
她眼神上下打量那位桃花:“這勾欄作派,你跟我說她彈琴的丫頭?”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周傳芙自小學做生意,滿打滿算才十幾年,並沒有什麼空閒去外頭閒逛,因為她是女子,但是從未去過勾欄煙花之地。
陳泰雲麵色微變,認定了周傳芙是猜的,不過恰巧猜中而已:“夫人彆開玩笑,桃花就是丫鬟,不是你說的那種身份。再說,我也不可能把那種身份的女子帶進府啊。”
楚雲梨沒有與之爭執,道:“改個名吧,誰買她進來的?回頭罰一年工錢。既然會彈琴,到外書房伺候,管事們算賬辛苦,平時也沒什麼空閒聽琴,就讓這個丫頭給他們彈一彈。”
丫鬟急忙跪在地上,臉色都變了。
“夫人有所不知,彈琴高雅,是有講究的,需要焚香淨手,得聽的人有所造詣,不然就是對牛彈琴……”
楚雲梨揚眉:“不管是什麼東西,那都是見識多了才能分辨出高低,你多彈幾天,他們肯定能分出好歹。”反正彆想閒著。
周傳芙身為家主,養著全家上下所有的人,自己累得要死不活,這些丫鬟卻跟主子似的養著,比她這個正經主子還要悠閒,哪有這種道理?
丫鬟嚇得眼圈通紅,偷偷去看陳泰雲,想讓他幫忙求情。
陳泰雲無奈:“夫人,真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丫鬟跟為夫是清白的。”
“我沒說你們不清白呀。”楚雲梨似笑非笑,“要是不清白,她彆說彈琴,這雙爪子都是保不住了的。”
話說到這種地步,陳泰雲哪裡還敢開口?
桃花眼淚汪汪,跟在正月身後。
楚雲梨又回頭:“我記得你院子裡還有個丫鬟特彆會捏腿,回頭讓她來給正月捏一捏。以後也在外書房伺候了。”
陳泰雲:“……”
他和周傳芙成親,雖然沒有說明是入贅,可成親後周傳芙一直住在娘家,他也隻能陪在這裡,兩人生下來的孩子也信了周,他和入贅區彆就是沒改姓而已。
陳家差周家多矣,他還是家中次子,這門婚事算是高攀。雖說周傳芙不是善妒之人,可這天底下就沒有贅婿納妾的道理,甚至周傳芙如果不主動安排丫鬟伺候他的話,他是不能悄悄找通房的。可他受夠了周傳芙的忙碌和冷淡,就喜歡溫柔婉約的女子崇拜的看著自己。於是,他在外頭找好了人,就讓府裡的管事去買,然後順利安排到自己的院子裡。
至於他和丫鬟在院子裡做什麼,那就隻有他知道了,反正隱秘一些,周傳芙肯定發現不了裡麵的貓膩。
如此已經過了三年,一切挺順利的,陳泰雲沒想到她今兒突然發作,還一下子就要走了他最寵愛的兩個丫頭。
哪個天殺的在後頭告的密?
最好彆讓他發現!
楚雲梨出去一趟,帶了兩個丫鬟回來,讓那個會彈琴的桃花去了外書房後麵的空院子裡,又讓府裡的下人輪番去聽,半刻鐘換一撥人,每撥人得聽三首曲子。如此一來,桃花壓根就彆想歇,最多有個喝水的時間。
那個捏腿的丫鬟名媚娘,給正月捏著腿時整個人嬌嬌弱弱,柔若無骨一般半跪在地上,眼神飛了楚雲梨好幾次,明顯的不高興。
楚雲梨從一開始也沒打算往死裡折騰這兩個丫頭,畢竟錯的是陳泰雲嘛,看見這丫頭不老實,她頭也不抬地吩咐:“過幾天我要騎馬出門,讓她去給馬兒捏腿!”
媚娘:“……”
她傻眼了,反應過來後自然是不願意去的,被人往外拖時還大喊大叫:“公子會討厭你的。”
楚雲梨嗤笑一聲:“我更討厭他!”
媚娘呆住了。
任何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麵前都會下意識的維護自身的麵子,周傳芙整日忙忙碌碌,很少去找陳泰雲,但凡過去,多半是夫妻兩人獨處。外人並不知道夫妻二人之間如何相處。
陳泰雲可一直說的是夫人太忙了,所以才不怎麼來找他,但隻要一有空,就會尋他。話裡話外都一個意思:周傳芙被他迷得不可自拔,夫妻二人如膠似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