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越發惱怒:“如果沒被發現,我就真的一輩子隻是個丫鬟!一輩子都出不了頭!為人母,該為孩子考慮,你呢?老天爺不長眼,根本不應該讓你這樣的女人生孩子!”
她手上越來越用力,張姨娘受不了了,開始尖聲吼叫。
看守聞聲趕來,拉開了瘋了一般的桃紅。
桃紅被拖走時,眼睛都是血紅的,看著張姨娘的眼神就跟那要吃人的野獸似的。
張姨娘心裡特彆害怕,她被關在這個大牢中不得離開,實在被動,如果桃紅要取她性命,實在太容易了,花點錢請人送毒飯,或者乾脆在她的飯菜中下毒……真的是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她越想越怕,在牢裡轉圈圈,有人嫌她鬨騰吼了兩句,她心裡本就煩躁,撲了過去,兩個人瞬間扭打起來。
後來誰都沒贏,兩人都受了傷。張姨娘打完一架躺在角落裡時,真心覺得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她撲到了欄杆旁,大聲喊看守。
看守不耐煩趕過來:“再鬨事,我們就不客氣了。”
張姨娘訕笑著道:“麻煩您幫我送個消息,至於酬勞……少不了您的。”她壓低聲音,讓看守跑一趟周府。
*
周父讓人將小女兒丟出了門外,心頭卻並不好受。
他本就是身體不好才退到蓮霧山上修養的,像他這樣的人,但凡能扛得過去,也不會在女兒還不到二十歲時就退。說難聽點,不到二十歲的兒子都不讓人放心,更何況還是女兒。
倒不是周傳芙不如男娃,而是世道對女子比較苛刻,難免要遭受一些非議。這樣的情形下,他還是退了,這兩年身子雖然好轉了一些,可今天發生這事實在太氣人。
“那個混賬,甚至還要對親爹動手,她是想殺進周家滿門啊!我到底做了什麼缺德事,老天爺要這樣對我?”
楚雲梨無奈,勸了幾句,又請帶回來給他配藥。
周父喝了藥,麵色好轉了許多,忽然管事來報,說大牢的一位看守有要緊事稟告給主子。
府裡能夠做主的隻有兩位主子,周父下意識就想將人拒之門外:“如果不是大人的意思,或者大人不知道此事,就沒必要請人進門。”
又嘀咕:“鬼鬼祟祟的,有什麼話不能讓人帶傳?”
楚雲梨想到了張姨娘,道:“還是請進來吧。”
看守進門,頗有些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道:“張氏阿蘭讓小的帶信,說柳家的少夫人不是周府血脈,還請老爺認真查一查。還有,張阿蘭說柳少夫人興許會害她性命,求周老爺救她一救。”
周父訝然,隨即一拍桌子:“我就說生不出來那麼惡毒的女兒嘛,不是我生的就說得過去了。”
他特彆歡喜:“來人,去細查此事。”
至於張姨娘的死活,他壓根沒打算管。
這天底下是講王法的,在大牢中的人要是被其他人害了,衙門第一個不饒。桃紅都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又何必管她作不作死?
說實話,就桃紅那性子,哪怕真的是他女兒,非要往死路上奔,他也是不打算管了的。
看守退下,周父讓人給其封了銀子,總不能讓人白跑一趟……家裡不缺這一點,跟這些人打好關係總沒有錯。就比如今日,若是看守覺得沒好處拿,不願意跑一趟,他就不能知道這個消息了。
當初那些指認桃紅的人又被翻出來詢問了一遍,其實,張姨娘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去處,認了桃紅,隻因為張姨娘那個丫鬟去的地方和桃紅出身是同一個鎮,且桃紅真的不是那家人親生,再有痣的位置,加上桃紅眉眼間確實和張姨娘有些相似……種種巧合之下,周父才認了的。
如今呢,周父想法又有不同,這親生姐妹之間總該有幾分相似之處,哪怕就一分呢……反正他沒覺得桃紅和芙兒之間相似。
周家暗地裡尋訪之事桃紅不知,她從大牢出來之後,沒覺得消氣,反而愈發憋悶。她不覺得周家父女會瞞著跟自己斷親的消息,此事要是傳入柳家人的耳中,她再想要出門就沒那麼容易了,因此,她又去了路邊的酒樓大吃一頓,然後才回了府。
柳衝自然也知道周傳芙昨天夜裡請了好幾個大夫的事,以為事情已成,心中歡喜不已,看桃紅一直沒回來,他心裡愈發篤定。
想到自己即將成為周家主的男人,尤其桃紅的性子並不如周傳芙那般剛硬,他真覺得事有可為……反正桃紅不能生嘛,到時他就拿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話來說。而那些給他生了孩子的女人總不能趕出去吧?
隻要有女人留下,那留一個和留多個沒什麼不同,到時大把銀子花著,照樣妻妾雙全。柳衝越想越美,忍不住就想找個美人來一起慶祝,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先穩一穩,等桃紅順利接過了周家主的位置再說。
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好日子,柳衝一刻坐不住,在屋中轉啊轉。忽然有腳步聲匆匆而來,柳衝在陶紅的身邊安排了眼線的,目的就是想儘快得知周府那邊的情形,看見是自己眼線,他立即道:“彆行禮了,快說!”
眼線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看到主子這樣激動,她心裡怕得險些哭出來,顫著聲音把事情說了一遍。
柳衝笑不出來了,他不相信是這樣的結果,追問:“周家那女人沒有中毒?真的?”
“真的,奴婢看得真切,周老爺得知真相氣得站不穩,還是她去扶的。”婦人壓低聲音,“主子,周老爺很生氣,已經將少夫人逐出家門,一站在外頭都聽見了他說不許少夫人再進門的話。”
柳衝身子晃了晃:“斷親了?”
沒有了周家這個嶽家,柳府……隻是城內普通的富戶罷了。
“滾出去!”
婦人連滾帶爬跑走。
柳衝在屋中轉圈,心裡越想越怕。嶽父再惱恨自己的女兒,也沒有下殺手,可他沒有忘記那些藥是他買來的,下毒之事也是他提議的。
如今他隻希望夫妻倆關起門來說的話沒有被嶽父知道……但是,不管是誰的主意,隻他買藥這一件事,嶽父就不會放過他。
柳衝在屋中轉悠了幾圈,直接去找到雙親主動招認。
柳家夫妻倆簡直要被兒子給氣死了。說實話,他們也很可能會做這樣的選擇,可如今事情失敗了呀。柳夫人狠狠踹了兒子兩腳,她養尊處優,力道不大,踹人的力道落在大男人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根本就不痛。
柳衝生生挨了,歎氣道:“娘,現在怎麼辦?”
“你走!”柳父當機立斷,“離開府城,回老家去,先躲過這個風頭再說。”
柳衝舍不得城裡的繁華,可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他選,他回到院子裡讓人準備行李,那些女人收到他要離開的消息,紛紛上前來哭求,都表示要跟他一起離開。
聽著眾美人哭泣,柳衝隻覺得頭大,他是逃命!不是去享福!
不過,到底都是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美人,就這麼全部舍了,他也有些舍不得。到底還是選了三位跟自己同行。
離開的人歡天喜地,留下來的如喪考妣。對於這些通房丫鬟來說,不管主子去哪裡,她們跟著還能有一碗飽飯吃。要是留下來,被賣出去後顛沛流離,留在府裡不得主子重用也會被彆人欺負,真就沒有一條是坦途。
桃紅回來時,院子裡就是這樣的氣氛。
柳衝是主子,生來就沒有吃過什麼苦,這要回家鄉長住,那是恨不得連挖耳勺癢癢撓都帶上,院子裡堆了一大堆行李,更彆提還有三個女人。一群人又哭又笑,又吵又鬨,桃紅都不用費心思,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得知柳衝要走,桃紅瞬間大怒,這個男人把她害得跟父親斷了親,讓她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以後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如今拍拍屁股就要走,哪有這麼好的事,她越想越怒,闖入了正房。
“你要走?”
柳衝看她怒火衝天,想到自己不用怕她,冷笑了一聲:“不然呢,留下來等死?彆怪我沒提醒你,你爹可能會念在父女情份上留你一命,那周傳芙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她明著是放過了你,心裡怎麼想的,大概隻有天知道。”
桃紅一想也對,立即道:“我跟你一起走。”
柳衝歎氣:“紅兒,不是我不帶你,而是不能帶。老家那邊的人特彆重規矩,你隻是平妻,去了之後隻能當妾室,你會受委屈的。”
這當然隻是托詞。他怕周傳芙恨上桃紅,弄死桃紅的時候順便帶上他。畢竟,桃紅是親妹妹,如果周傳芙真的要下手,對他這個外人隻有更狠的。
如今最要緊是跟桃紅撇清關係,離得越遠越好。
桃紅十歲就跟在他身邊,迄今為止已有十多年,可以說這男人一抬眉毛,她就知道他的想法。哪裡看不明白他這是想丟下她逃命?
做夢!
桃紅恨得咬牙切齒:“柳衝,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親爹和親姐姐動手,那都是你給我出的主意。如今出了事,你不陪我一起麵對,還想逃……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柳衝嗤笑:“這裡是柳府,輪不到你做主。識相的,乖巧一點,說兩句好話,否則回頭我就讓人弄死你。”他這些天迫於這女人的娘家,衝她說了不少好話,其實他本性是個驕傲的性子,一想到最近這些天做的事,他就沒臉見人。
桃紅先是害怕,她身為丫鬟,最怕的就是惹惱了主子死得無聲無息,可很快她就回過味兒來了。她再被父親厭棄,也還是周家的女兒。
柳家一個外人,絕對摸不清父女之間的情分生疏到了哪一步,不清楚之前,是絕對不敢妄動的。彆說外人了,就算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父親到底有多討厭自己。
這世上有許多位高權重的人,對於自己討厭的人怎麼罵都行,但卻不允許彆人欺負,她是父親的親生女兒,而父親這輩子就得了兩個閨女,很可能父親對她的感情就是這樣的。
想到此,桃紅立刻就有了底氣,順手拿起了柳衝收藏的一根掛在牆上的鞭子,狠狠就抽了過去:“你弄死一個試試?我那麼愛你,為了你身為周家女下嫁不說,還甘願做平妻,柳衝,你有沒有良心?”
每說一句話,她就狠狠抽一下。
一開始不大順手,好幾次抽在了地上。後來熟悉了鞭子就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柳衝哪裡受過這樣的罪?
一邊尖叫一邊滾,可怎麼都躲不開。
桃紅打了個爽,收手時撂下話,柳衝要是敢走,她就敢追上去把人弄得半死不活。
她這樣狠,柳家夫妻心裡恨極,卻又不敢對她下狠手。
還是那話,不能光看周老爺對女兒的態度。周老爺孩子不多,他再不喜歡,應該也不允許彆人欺負他女兒。
這啞巴虧,柳家隻能捏著鼻子咽!
*
陳泰雲最近日子很不好過,家裡的生意不順,全家人把錯處都怪到了他的頭上。
當初陳家靠著周府運過來的貨物很是張揚,無意中得罪了一群人。那時候不敢對付陳家,現在陳家已經不是周府的姻親,那些人哪裡還會客氣?
還有,做生意的人利字為先,陳家突然買了一些鋪子跟城裡的人搶生意,對家麵上不說,心裡是不高興的,不說故意針對,私底下的絆子可沒少使。
幾個月過去,陳家人一個銅板都沒賺到。
做生意的人沒賺錢那就是虧了,陳父還好,起起伏伏半生,知道做生意想要盈利沒那麼快。陳泰宇就沒這麼好的脾氣了,本來家裡不說日進鬥金,那也每個月都能進賬不少銀子。現在一文錢看不著,天天還累死累活,出門還要被人陰陽怪氣,偏偏自家身份大不如前,還不能吼回去,隻能忍。
外頭忍了一肚子的活,總得找地方發泄呀,回來看到陳泰雲在院子裡刻木雕,瞬間大怒:“一天吃了飯沒事乾,倒是彆給家裡添亂呀。”
陳泰雲隻覺得莫名其妙。
“大哥,你發什麼瘋?”
“你才瘋!”陳泰宇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日子不過你跑去勾搭女人,腦子呢?家裡有多難你也不知道,天天在這刻啊刻的,虧得當初我還拿你當好弟弟……隻會吃閒飯,落在莊戶人家,你就跟那種混吃等死的懶漢一模一樣……”
陳泰雲霍然起身:“你在外頭受了氣彆拿我撒火,我又不欠你的。”
陳泰宇看他振振有詞,捏著拳頭就衝了上去。
兄弟二人誰也不服誰,瞬間扭打在一起,引得周圍下人一陣陣驚呼。